老李头说罢,又拿起酒杯呷了一口,透过手指和酒杯的缝隙,偷偷瞄了一眼对面的城里人。秦雨此刻正扭头看着窗外廊架上茂盛的丝瓜藤,察觉到老李头的目光,问道,“那别处的植物如何?”
“别处的植物?”老李头怀疑秦雨是不是认真听了他的话,或者干脆怀疑秦雨是不是智商有问题。他讲的故事,就算不是惊悚,也好歹是骇人听闻的。可面前这位居然关心别处植物的安危。
“对,别处的植物,除了那院子里头的,外头的树,草,庄家有没有奇怪的地方?”见老李头不作答,秦雨又问了一遍。
“那倒没有,从未挺说过,怪就怪在别处一切照旧。”“情况呢就是这么个情况,所以我说要修一下那个院子,没人愿意揽活,虽说都过去那么久了...”
“我了解了。”秦雨依旧面无表情,仿佛要住那“鬼屋”的不是他,但在他看似好无波澜的眸子里,老李头捕捉到了一丝忧伤。
“秦先生,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的意思,那个院子您还是别住了,万一......呸呸呸,没有万一,就这样,您暂时住我家。这要是中意我们村,爱住多久都行。您要是喜欢独处,我再帮你另外找一个......”
“不用了,我就住那里。”
“啊?”老李头实在不解,这位出手阔绰的男人究竟有何理由非要在那所“鬼屋”住下。“您是不是中央10套的记者啊?”
“什么?”秦雨苦笑,“当然不是。”“这样吧,既然没有工人,那你帮我置办材料和工具,接下来我一个人慢慢修就可以。”
“...哎,好吧,我帮您,就咱俩,说起来也是修祖屋,老祖宗会保佑我们的。人手少,不就是慢吗,也不急,修好前您就住这里,吃住全包。老屋院子的租金从修好可以入住的那天开始算。还有,这修房子的钱,我是断然不能再收您的了,哪有帮忙修房子,还反过来收人钱的道理。”
秦雨没有再推辞,这天夜里就在老李头儿子的房中睡下。已经五月,山里的夜晚依旧寒冷无比,裹着老李头媳妇准备的新褥子,仍然感受不到一丝温暖,他知道那一阵阵的寒意是从内心发出来的。
半梦半醒之间,迎来了小山村明艳的早晨。老李头麻利地到处张罗材料和工具。秦雨无事,到老宅子院中四处查看。院中的老槐树需要三个人才能合抱,树干中心有个空洞,不知道通到树干的哪个部位。偌大的槐树已然枯死多年,毫无生机的枝干尽量指向远方。人站在下面会变得很小、很无助。院墙的墙基是奇特的灰紫色,村民都以此为恢诡谲怪,将其和异象相提并论。秦雨知道,那只是死去苔藓的颜色。除此之外,这个院子再无半点植物存在过的痕迹。
“消失的倒是彻底。”嘀咕着,抬脚来到西屋。屋顶断裂处依稀还能看见烧焦碳化的痕迹,这种黑色和木头本身的黑色是不同的。屋内的家具早已搬空,墙角留着两个破瓦罐。秦雨盘算着,修好这间屋子后将床摆放在什么位置比较合适。他对那对苦命鸳鸯没有忌惮。说起离奇,他本身就是离奇的产物。老李头讲的故事没能引起他内心半分波澜是事实,并非刻意装深沉。
这几日材料还未运来,他便暂且借住在老李头家。习惯了独来独往,多少有些别扭,但是老李头老伴每天早上为他们准备的早餐多少让他有些感动。简单的面条、面饼、鸡蛋和豆花之类寻常人家热气腾腾的早点让他想起了小时候有外婆疼爱的日子。记忆时常在不经意间打开闸口,将现实吞没,每当这种时候,冷漠如他也无能为力。“到底还是个凡夫俗子啊。”秦雨在心底自嘲。
待材料悉数入场后,秦雨不顾老李头的挽留,毅然离开了他家,一个人住在车里。那久违的人间烟火依旧会让他沉醉,他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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