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平常都是靠传纸条来聊天的，自从第一次调换了位置后——她坐我右侧，我俩中间隔着一条过道。我们就越来越多话说了。

  她长得不高，身材不是很好，头发扎得也不算很好看，但她的侧脸还不错，很耐看。除了侧脸，她的睡颜倒也好看，偶尔觉得她还蛮可爱的。若是上课，我在她耳边唠嗑，打扰她睡觉，她会很生气，然后瞪着睡眼警告我再吵她我就会死。我不信，继续唠嗑，至今我还活着。

  我发现她很喜欢聊八卦，跟她的同桌聊，跟她的前桌聊，几个女生凑在一块儿聊，明星、影视、言情小说和某某人，只要有人想聊，她总能侃侃而谈。

  她口头功夫不赖，再配上动作、神态、语气，那真像是在看演讲！我喜欢看演讲，慢慢地，我也开始喜欢聊八卦！

  管他有的没的，随便扯一个话题过来也能和她聊挺久。或许因为她有这个高级的“陪聊”技能，我总能在心情不好时找到倾诉对象。

  她买了一个mp3,她说她下载了很多她喜欢的歌，很嗨的那种。她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喜欢听节奏很嗨的歌的女生。我也喜欢听节奏感很强的歌，如果没有人，我会像一只鹅一样摇头晃脑，听嗨歌就像中毒了一样！

  她喜欢自创作词，她会给我看，我想她以后可以写歌给别人唱，这能赚钱。

  我们私下评论老师，说不喜欢老师的哪里哪里，然后一起不听课，她睡觉，我看风。

  在那些时刻，我们似乎成了神搭档，有时不用张嘴，一个眼神就能让对方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有时没什么要说的，只是想看她在干什么，这时，她就会对上我的目光，却什么也读不出来，“干嘛，看什么？”她说。“没什么！”我回答。

  “这首歌好听，你听一下！”下课时间，她递mp3过来，接着连耳机也递给了我。这个...耳机...我也能用？你不介意吗！我抬了抬眉头看她。

  “听呀！”

  “哦...好吧...”我点了点头。

  我戴上耳机，沉浸在安静的曲子里面，我不知道歌里唱了什么，因为我的脑海里都是那个想法：她居然不介意我这个大男生和她共用一个耳机，她也太开放了吧！

  “怎么样，好听吗？”

  “还行吧...”我敷衍道。见状，她一把从我手中夺回mp3,然后换了另一首歌。

  这首歌鼓点很重，一开始就是音浪一样翻滚的节奏，紧接着，各种不知名的乐器声响起。声音从左边环绕到右边，摇滚加上中英语混杂的说唱，十几秒钟后，突然停顿了一下，更嗨的接着在后面...

  我摘掉耳机，全身起鸡皮疙瘩。我深吸了一口气故作镇定，刚想说什么却被她给打住了。

  “怎么样，嗨不嗨？”她激动地摇着手，一脸神气地问我。

  “爽，嗨翻了，我差点喘不过气来！”

  她两手一拍，说：“还有更嗨的，要不要...”

  “来吧，我不怕！”我不要命地回答，然后默默戴上了耳机...

  午睡时间到了，她说了些什么，然后就离开教室往宿舍的方向走去。我摘下耳机，刚想追上去，她就已经消失在了人流中...那个午睡，我拿着她的mp3听歌，无法入眠。

  “你知道吗？我因为听了这些歌，一个中午都睡不着！”午睡起床后，一上到教室我就向她投诉。她看着我，不屑地说：“我都是听这些歌才睡着的！”我咬咬牙，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难得有一次认真听课，而她忽然拿起笔，在纸上划了几下，然后递给了我，纸上她说：“我跟你讲个笑话呗，我相信爱情，哈哈~”

  我捂着嘴，半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然后写道：“我可不相信那个东西！”

  “我没问你相不相信！”

  “那...我也跟你讲个笑话吧，我相信你。”

  于是，下课之后，我和以她为首的几个女生开始“吵”得炸开了锅。

  “你不觉得这个对话很那个吗？”我指着那张纸说。

  “你的那个不算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她说。

  “但是这个对话很有意思，你没发现吗？”

  “哦...什么意思？你想表达什么！”她问。

  “就是...你看，你‘相信爱情’，然后我‘相信你’，你就是爱情呀！”我提高音量说。

  “这个一点都不好笑...”一个女生说。

  “额...如果是我，我会写一个言情小说，就是从这个对话开始写，然后男主用我的这个对话向女主表明了心意——她是他的爱情。但女主不知道他的用意，于是两人就这样错过了...你再看，这对话一语双关，多好啊！”

  “他相信她，未必她也喜欢他，可能只是男主相信女主所说的‘相信爱情’而已呢！而且我看不出他哪里喜欢女主，这故事没头没尾的...”另一个女生说。

  “这个你们可以想象啊...这是个很有故事的对话，不是吗？”我反问道。

  我们就这样争啊争，直到上课。

  空闲时我会随手写一些小文章，自从做她的邻桌后，我写的小文章总是带着甜腻腻的感觉，比如：

“等我长大了，我要开一家糖果店。我会给它刷上你最喜欢的颜色，会把糖调成你最喜欢的甜，我会穿上你最喜欢的颜色的衣服，用心做每一颗你喜欢的糖。我的糖，会吸引全世界的恋人，他们会被我的糖软化，彼此相拥，粘合。他们会夸赞我，羡慕你。而你，只要静静地坐在我的身旁，吃我为你做的糖，做我的老板娘，就可以了。”

  我写完后立马给她看，看后，她捂着小脸将它给她的同桌们看，三个女生不由得感慨，她说：“你昨晚是不是做春梦了，写出这么春心荡漾的东西！”她的同桌看后都说受不了...

  那时候她突然改行了，喜欢听小时候那些甜甜的情歌，于是她经常写那些歌词给我，我有时在想，不会是我影响到她了吧——我喜欢写羞涩的文章，她喜欢听羞涩的歌。

  我酷爱写小说，写完之后都会给Z看，Z是她的同桌，也是我之前的前桌。我之前一写有小说都是给Z看，平常我还可以借这种机会和Z聊聊天。我把小说传给Z，她就成了信使，夹在我们两人之间。Z为了平衡我和她的关系，特意和她分享了我的小说。之后，她写了一张纸条给我：“她很单纯，可惜她不知道你想要表达的深意。”

  我再三考虑后，在纸上回答了她：“不知道，不也挺好的吗？”

  她的话里有话，她看穿了我，我没法隐瞒——我对Z有一些好感。但我明白那种好感并不等同于喜欢，可总有些什么东西使我感到不舒服，我和她之间的气氛变了，可以说的话也变得少了。

  有一天放假，我一个人沿着江边走，因为这里风景不错，我走得很慢。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是她，她叫了我的名字。我回过头，看见她的身旁还有一个男生，他比她高，目测没有我高。我愣了一下，回答她说:“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我低着头，走得更慢了。当她经过我身边时，她没有再说话，我也没有。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卡住了我的喉咙，很难受。那个男的是谁？我不无猜想。

  我绕开另一条道走开了，那天晚上我没有去学校。

  第二天下午去到学校，我坐在教室里，只觉得头顶黑压压的一片，气氛很凝重。我想和她说话，却始终开不了口。到了晚上，我托人捎了一张信纸给她，上面写了我那天的感受。

  隔天，她没有理我，我又不敢主动找她聊天，于是我找了我的好朋友谈谈心。

  他说我可能是喜欢她，所以当我看到她和其他男生走得近时，我会不开心，他鼓励我主动去找她说话，等说清楚了再决定下该走哪一步。

  说心里话，我的确有点喜欢她，但并不多。她一直把我当好朋友对待，有啥聊啥，有吃的零食、有好看的节目、有喜欢的歌都会与我分享，我沉浸在其中，忽然产生了一种情愫，我也想被她在意，我也想和她好好相处。

  但当我从她口中得知那个男生竟然是她弟时，我大吃了一惊，我想的实在太多了，在她面前，我的表现显得太失礼了，我觉得自己很没面子。她本就不想向我解释这些，而我却一直在挑战她的底线。她反感这样的我，她一向都很随性，不愿被约束，她摊牌的那一刻，我知道我不能再这样子打扰她了。

  或许我应该和她道歉，和她做回朋友，只要她愿意。但我了解她的为人，她也知道我的个性，于是，这件事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被我们淡忘了，同时，我们的友谊也走向了终点。

  后来我们没有再聊天，换位置之后，连打照面的机会都没有了。接着，我发现她换了一个新的mp3，她还将耳机随便借给别人用。她依旧喜欢和其他人聊八卦，她笑得很大声，无所顾忌。她似乎不怎么在课堂上睡觉了，她的成绩还是那么好。

  再后来，每每想起这些事，我都会无名状地伤感起来。

  第一次调位置时...

  “唉！你坐在这里？太好啦！”她双手一拍开心地对我说。

  “对啊！我跟那个谁调换了一下位置，我不喜欢老师安排的那个座位...”

  “我也是耶！”

  “哈哈！”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