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程

作者: 鱼吖 | 来源:发表于2023-11-21 06:05 被阅读0次

终于,我还是被丢进了垃圾桶!其实我还有点用的,但维修成本太高,最后还是被放弃了。

从晕头转向中醒来后,我发现自己在一个绿色的大桶里,周围有木块、玻璃碎片、塑料袋、还有陶瓷碎块、狗粮、猫砂、完整的玻璃瓶……我躺在它们中间,起初还不是太挤,但又有了新的垃圾进来——快餐盒、剩菜、果皮、烂树叶、枯花……

空间一下子不够了,桶里拥挤不堪,在一阵“沙沙”地响声之后,我们被一个黑色的袋子困在了一起,眼前黑暗一片,说不清的刺鼻味道挤进鼻息,熏得厉害,我几乎无法呼吸。

挤挤扎扎地熬过两天,忽然地震一般,我们被颠出桶,接着是平稳地移动,大约十分钟左右,又是“咚”的一声,翻天覆地之后,我们从高处落下,跌跌撞撞翻了好几个跟头,速度逐渐慢下来,周围也一下子安静了。

不知过了多久,好象听到“嗒嗒,嗒嗒”的声音,刚开始还稀稀拉拉的,很快就密集起来。垃圾袋的扎口不是很紧,接着有水渗了进来。原来是下雨了。我们应该是被移到户外了。

雨水刷刷地流进袋子,很快旁边的废纸便被泡得软耷耷的了,腻腻地贴在我身上,好难受!

袋子被冲开了一个口子,天晴的时候有阳光透进来,热烘烘,袋子里的味道更难闻了。我强撑了这许久,实在坚持不住,终于还是昏睡了过去。

我做梦了,梦到我还很新很有用的时候,是多么受人欢迎,温暖的手抱着我,光滑的脸贴着我……幸福的时光总是很快就过去了,我旧了,很多地方需要维护和修理,工作效率也低了,唉……

正在梦里感叹,有温暖柔软的什么在我脸上抚摸,我惊喜地睁开眼:啊!面前是一条条长长的舌头和两排尖利的牙齿——我被野狗从袋子里刨出来了。衣服已经被它撕烂,脚上也伤痕累累。我想逃,但手脚早已不听使唤。除了闭上眼等待命运的裁决,我已没有任何办法。

那狗儿又舔了我几下,大约觉得没什味道,终于放弃了。

我大舒一口气,如释重负。

环顾四周,我发现自己呆在露天里,四周有半米高的砖墙,侧面的墙上开有一个大口——这应该是一个临时的垃圾站。

在这个临时的垃圾站,我又呆了大约三天。三天后,来了一辆拖斗车,三个人。他们手里都有一个铁铲。手提铲送,很快我们都被送上了早已臭气哄哄的垃圾车上。

我受伤了,被铁铲铲中,被砸了晕过去。

再次醒来, 我已经跟更多垃圾一起,躺在了更大的一堆垃圾山上。有好几个人在垃圾山上翻捡。

其中一个人向我走了过来。他先用脚踢了我一下,我被踢得翻了个身。他“咦”了一声,把我拎了起来。两手抓住我的头和身子使劲往两边拉。“好痛!”我惨呼。那人象弹橡皮筋一般,把我的头和身子来回使劲拉扯,就差那么一点我就被他分尸。好在他在犹豫一下之后,转手把我丢进了随手的一个脏袋子里。

袋子又打开了几次,又有一些破烂被丢了进来,一层层叠在我身上。自从我被赶出家后,每天的日子就变得漫长了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我被压得又快晕过去的时候,我感觉到我们被放进了一个稳定的所在,接着是“突突”的声音响起,那声音我听到过,我还是新的的时候,就是被那样响着的车子送到家里的。捡我的人,带着我们离开了垃圾山。

等我再见到光的时候,已身处一大堆和我一样残破的身体之间。

这样过了好些日子,久到我快想不起原来家里的样子,久到我已感受不到岁月的流逝。

忽又一天,一只手把我从地上拎了起来,前后左右、上上下下地在一双眼睛前翻过来颠过去,然后,一把长长的带小小扁头的工具向我伸了过来……

“痛,痛,痛!”我失去了知觉。

等我再、再、再次醒来,已被严实地贴压在泥土之间,我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也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我的筋脉我猜已经有了别的用途,但我,这个知道我自己是谁的我,在不久后将彻底消失得干净——成为泥土的一部分。

但我来过啊,为我的家人服务过,也曾那样耀眼美丽过,我身体的某些部分还在继续发挥着余热……我离开,已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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