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作家,没有见诸报端的作品,也没有跟随新媒体红红火火的大潮,在诸多的网络平台上搞事情。作为一个有理想抱负的小作家,我看不上那些惊世骇俗的标题和热热闹闹的吵嘴,我窝在狭小的十平米的房间里,把心肺掏出来揉碎、炮制,以确保没那么腥臊,然后就有了作品。也不能叫作品,就是一些字,字里行间充斥我的疯狂和炽诚,堆积着我去掉了腥臊的心肺。
我的生活极其简单。其实说“简单”是够诚恳的,是一种带有欺骗性美化,让人想到“给生活做减法”之类的心灵鸡汤。其实我的“简单”已经到了“简陋”的程度,就算白天晚上敞开大门也没什么可丢,最值钱的大概就是房东搁在屋里的那张实木床。我吃的也很简陋,米饭和白水煮菜,就像我的小说里禁欲的主人公。我一度觉得我的舌头已经丧失了味觉,吃喝无非是把这些盘子里的东西灌进胃肠,以免身体跟我闹矛盾。我喜欢走路,出门基本靠走,要么走得飞快,要么彻底停下看周围的车流人流换了一拨又一拨。有时选择费事不费钱的公共交通,我嘲笑金钱,它总是把一切搞得太好办,它总是被借以描述人和人的一生,什么时候开始经济独立啦,每个月挣多少啦,拥有多少资产啦,留有多少遗产啦……细节统统可以省去,这几句话就足够定义一个人是成功还是失败。我嘲笑肉体,所以出门的时候我总是用黑色或者灰色把自己裹起来,它没来由的欲望和渴求、消沉和倦怠总是让我愤愤不已,也就是它把金钱抬到那么高的地位。金钱看起来不过是些票票或者数字,实际上说到钱的时候,我们激动的还是钱能买到的东西,给感官带来愉悦刺激的东西,可以比别人拥有的更愉悦、更刺激的东西。肉体像一匹烈马,多少人就被它拖着,一路横冲直撞,来不及多想,要是脚一打滑,英俊的脸就会啃进泥土里。可是我不一样,我是个骑士,我要驯服它。
我不扎圈子。不同的舌头会喜欢相同的味道,不同的脑子却总是为不同想法斗得不可开交。我羡慕圈子里热热闹闹的景象,大伙儿聚来聚去,好像这世界就没有了纷纷扰扰和寂寥。可是每每进了一个圈子,我又迫不及待要出来。那里除了热热闹闹得景象,什么也没有。相反我一个人的时候,却好像随时靠近着天地鸟兽草木风露。一两个近友,有时候聊得来,有时候两人面对面自说自话,末了,说:“你看,你有你的问题,我有我的问题,最后谁也解决不了谁的问题。”
有一句话说go along, go faster; go together, go longer。我简直讨厌这样充满反面暗示的话语,按他说的,好像你如果孤独地行走,迟早死得很难看。而且当你认可了前一句,你会惯性地相信后一句。这种同时利用人的理性和非理性的话语是可怕的。况且在现实生活中,经验归纳和理论演绎都不甚可靠,尤其是试图指导人生的时候。这样的话,可以相信,案例多的是,不信也是没有大碍的,你做怎么样的人,是你说了算,你会有什么样的未来,是天说了算。
可是我仍然乐于揣测看不见的未来,说近一些,我的明天可能和今天一样,后天可能和明天一样,天天都是个小作家;说远一些,可能哪天作品终于发表了,也是门庭冷落,可能哪天作品大火了,我却疯了,可能还没写出像样的东西,我却不久于人世……那倒不如像今天这样,当一个还有好多好多东西想要写的小作家,一直写一直写,就可以面对白水面包也乐不可支,一直写一直写,就会打磨出一双狼一般的眼睛,一直写一直写,直到写出自己的墓志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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