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教学楼唯一亮着灯的五楼靠窗位置,朝颜看了下墙上倒计时牌上面的时钟,已经放学三十分钟了。她看向窗外,目光锁定在对面教学楼一楼右数第二个窗,还亮着灯。她匆匆收拾好书包,熄灯关门。对面唯一亮着灯的教室里,夕颜站在窗边,眼看着对面楼一瞬间黑漆,中间楼梯口的灯从五楼开始一亮一灭。
朝颜走到一楼中厅,星星点点的雪花飘然而落,她戴上白色羽绒服后的帽子,径直往前走下台阶,踏着鹅毛毯似的雪,走一步陷一步,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她移神向右看,那间教室的灯不知何时熄了。
走出教学楼,绕过正对着的立有“凤飞九天”标志物的圆形台子。走过路灯,昏黄的光下,她的影子渐渐拉长。后面,一个黑色人影走进,踩着她留下的脚印,走着她走过的路。
两个影子一前一后,一样的红色书包在身后摆动,她们保持着这样的距离,走过一高学子怀远赋的长壁,在孔老夫子雪眉下的目光里走出校门。
学校远离市中心,过了放学拥挤的时间,格外安静,静的能听到雪落在羽绒服帽子上的簌簌声,每一步踩在雪地上的吱呀声,风吹穿过光秃枝干的呼呼声。
马路中央,湿雪融化成水,灰黑的残雪上留下轮胎倾轧的凹凸纹路。她们在两旁供行人走的路台上,雪没过脚踝,走一步拔出一步。
一白一黑,一前一后,两个身影始终保持着这个距离。昏暗的街道尽头,她们转弯走上灯火辉煌的凌凤大桥。高楼大厦的广告投影灯,商铺门外的灯箱,路边招牌灯……举目流光溢彩。
桥上的一层薄雪,让原本光滑的瓷砖面更湿滑了。朝颜放慢脚步,小心翼翼,走着走着脚滑了一下。她伸手去扶侧边的铁栏杆,像触了电一样,立刻缩回颤抖的手,放到嘴边,轻哈一口气,攥紧拳头放回口袋里。
那段距离后,夕颜也放慢速度,看到朝颜几近滑倒,几次前倾身子,快步向前,顿了一下,又慢了回来,继续保持距离。桥下冰面上卷来的风,吹红了耳,卷起心底的刺耳声音:
“夕颜,你姐真厉害,又是三好学生诶。”
“夕颜啊,你姐轻轻松松就考上了重点高中,你再看看你!”
“夕颜啊夕颜,你成绩怎么差成这样,给你开家长会我都嫌丢人。”
……
540米的桥不长,却是她及不上她的漫长距离。朝颜走下桥,站住,摘下帽子,稍偏头瞥一眼,她就在不远的身后。夕颜快步向前,小小的黑色身影飞下桥,右手勾住朝颜弯曲的肘臂。夕颜嘴角微扬,张开口,看到直视前方又面无表情的朝颜,努了努嘴,没发出一点声音,低下了头。
一白一黑,一右一左,只留下一人走在雪地上的一行脚印。纷繁灯光的映照下,白闪映五彩,黑依旧是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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