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起的盖茨比,尼克在打字机上敲下最后几个字,看见外面黑夜深沉如海,一颗星也无。
他记得有个叫盖茨比的家伙。不久前离开人世,除了带走众多瑰丽荒唐的故事,还有尼克在阳光尚好的下午看见那个充满体谅的微笑,这种笑容一生至多能碰上四五次,宾至如归般温暖,仿佛上帝的赦免。
那个夏天,海鸟盘旋在彼岸,此岸是众人欢歌,大家跳啊、唱啊,水晶灯、夜光杯、玛瑙酒,颠倒众生。纽约城里人人知道,这是盖茨比的星期天酒会,在美国长岛的西岸。但大多数人不知道的是东岸红色屋顶的城堡里住着他认识了很久的姑娘,她叫黛西。在那个很久以前的夏天爆发了战争,虽然如此但那仍是他觉得最好的夏天。花红胜火,草碧如荫,唉,他们结识,又失散。如今盖茨比看众人在他屋宇下欢歌,然后良久的望着对岸,他后来对黛西说“要不是有雾,我们可以看见海湾对面你家的房子,“你家码头的尽头总有一盏通宵不灭的绿灯。”
他是个贫苦人家的孩子罢了,他看着星星问上帝,上帝,我是你的孩子吗,漫天星河闪烁无声,仿佛说,是的。盖茨比是上帝之子,上帝给了他诸多不凡之路,但不是他后来所编造的牛津毕业、继承巨额财富的上流精英分子,而是在战争中出生入死、海上浪迹、依靠走私一夜暴富的一生。就像尼克所说,那时候诸如盖茨比这类人真是整个浮华社会最为人不齿的代表。
不离俗套,盖茨比此时通过尼克(黛西的表哥),一番周旋,寻到一个见面的机会,久别重逢,月圆花好。黛西还是那个声音低沉的迷人的姑娘,像篱笆里的粉蔷薇。他们放歌纵酒,将每天当做最后一天来尽享欢愉,好像如果黛西需要看烟花,盖茨比也会那生命做成烟花,然后在黛西期盼的脸前不假思索地引燃它。
黛西爱这样热烈的焰火,于她从前死寂的生活仿佛久别重逢。于是向她先生表明心迹。黛西的先生,上流社会的绅士布坎南先生,微微上翘的嘴角永远有一丝冷酷的笑意。他从容而略带轻蔑地揭穿盖茨比参与走私团体的勾当,这使盖茨比崩断了他最后一根神经。
盖茨比自尊被击垮时的愤怒和他那堂皇世界掩盖下摇摇欲坠的社会处境吓坏了这个一辈子只求做个美丽傻瓜的黛西。她不过是笼中鸟罢了。那天恍惚的黛西开着盖茨比的车撞死了一个女人,这女人是布坎南先生修车时勾搭的的老板娘,那修车人当时痛不欲生,急欲寻仇,被布坎南先生撞见,他告诉那人凶手就是盖茨比。那著名的开盛大舞会的盖茨比。那天晚上,枪声响彻,星星也跟着颤了一颤,再后来便是黑夜冗长。
报纸铺天盖地,全纽约人都“知道”,那个常常开着盛大舞会的盖茨比死了,死于情杀,死于道德沦丧、或是死于纸醉金迷的生活,但很少有人知道,黛西和布坎南先生在仓皇地离开这个小岛前是否留恋的回头看一眼。黛西小姐也许会怀念她从前家门前一直铺到海边的四十英亩玫瑰,也会常常怀念这夜色里璀璨的焰火,那个为他放焰火的男孩哪里去了,谁会问呢?
华尔街,社会名流,落寞贵族、盛大舞会,这是20年代的美国,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盖茨比在其间却终究无法找到安然的落脚的土地,人们赞叹他,将他目为奇迹,却难以接纳他突兀的存在。纽约的上流社会和旧贵族视他为毫无底线的暴发户,平常的市民们假象他过着罪恶无度的生活。其实他不过是个追逐星星的人,永远敏捷,永远待人以礼,对梦充满热望,并不惜为此翻山越岭、尽尝甘苦。盖茨比的故事看似是老套的穷小子对富家女求而不得的爱情故事,或是讽刺上流社会的凉薄和人在现实利益间的困顿挣扎,倒不如说是对一个梦想家的哀悼。
在我们历经的浩如烟海的故事中,这真是短暂而又令人伤心的一个,它画着人间一隅,那画儿上,天空寒冷高远而大地荒芜又沉沦,有个孩子在其间点起一束焰火,天地于是亮了、暖了,那个点焰火的男孩回头笑了笑,这笑,就好像尼克写的,今古无二。
这便是我看到的盖茨比的故事,在我们最好也最坏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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