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还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每晚陪我入睡的是母亲为我讲得一首首故事。那时正是盛夏,夜晚的天空繁星点点,偶尔有凉飕飕的微风吹过,令人身心舒畅。
那时,我和母亲总会搬个凳子,坐在自家门前的树下乘凉。
乡下的夜晚很寂静,我靠在母亲身旁,望着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明亮的月光洒在地上,将我和母亲的身影拉得很长。远处时不时有蛐蛐的叫声传来,偶尔还能看见几只萤火虫从我和母亲的眼前飞过。
母亲这时总会对我讲起外公和外婆的故事。我闭上眼睛安安静静地游荡在母亲的故事声中,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等再次睁开眼睛时,窗外已是白昼了。
起初不以为然的故事,却在多年后的外地常常想起。想起母亲和父亲忧愁的面庞,想起外公和外婆颤颤巍巍的身影。
外公在很小的时候没了母亲,全靠我的外曾祖父一手将他带大。那时的生活条件异常艰苦,外公不得不在十二三岁的时候学会自立。
我的外曾祖父是个四处跑的小本生意人,常常因为做生意,需要离家,有时候一走便是一个月之久,家里只剩下外公和小他几岁的妹妹。
外公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直到有一年,家里发生了一件大事。那是关于外公的妹妹,也就是我姑姥的事。我的姑姥染上了水痘,并且一直高烧不退,那时候只能靠着喝中药去调理身体。姑姥的水痘并不是很严重,但就是高烧一直不退。在连续喝了一个星期的中药后,高烧才退去,变成了低烧。
在低烧的第二天,姑姥感觉身体好了很多,便没在意了。于是她端上一盆衣服,同村里的伙伴们一起去河边洗衣服。谁都没有想到,姑姥在洗完衣服回到家里后,一下子连人带盆栽倒在了地上,接着就是持续不断的高烧带走了姑姥的生命。
听医生说,小孩子发高烧是不能去河边玩水的,这样很容易被凉水激便身体,再次加重病情,甚至会有生命危险,姑姥就是这样被带走的。
那段时间,时不时都会听到同村的人谈论着:“唉,多好的姑娘啊,就这样没了,好端端的没了,太可惜了。”
后来因为外曾祖父做生意的原因,离开了原来的地方,落脚在了新的村庄。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缘故,外公和一位女孩子结下了缘分,再后来这位女孩子成了外公的妻子,我的外婆。
那时外公二十郎当岁,他随我的外曾祖父落脚在这个地方没多久,便结识了我的外婆。那个时候的外婆还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
当时外公在卖完东西以后往家里赶,路过村前的那条路时,正好看到了一个小女孩在陡坡上摘酸枣吃。外公只是看了一眼,便向前走去,走了几步以后,就听到了小女孩哇哇哇的哭声,于是外公就回头看向了小女孩,发现小女孩正紧捂着自己的脚在哭。
看到这种情况,外公很热心的上前问清了怎么回事。原来是小女孩在摘酸枣吃的时候,没踩稳从陡坡上滑了下来,脚给石头磕破了。
面对小女孩的哭声,外公不知如何是好,在没了办法后,他问了小女孩的家在哪,打算把她送回家去。这么一问,没想到小女孩和外公住在同一个村子。于是外公搀扶着小女孩将她送回了家中。
之后,外公跟着外曾祖父忙着四处跑生意,很少在见到小女孩了。只是偶尔经过小女孩的家门前和他们家人打个招呼。
大概一年后,外公和外曾祖父再次离开了住的村庄,落脚到了其它地方。等到外公25岁的时候,外曾祖父开始寻思着为外公找个对象,这前前后后地张罗了好久,相亲了好几回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更多的原因是外公家里穷的叮当响,除了住的地方,连个像样的锅灶都没有。
就在他们跑生意的时候,走到了之前曾落脚的地方,正好遇见了以前和他们同住一个村子的小女孩和她的母亲。不过五年前的那个小女孩现在已经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小女孩的母亲一眼就认出了外公和外曾祖父,她很热情的请外公和外曾祖父去她们家里坐一坐。
就这样,在她们家里聊天的过程中,正好谈论到了自家儿女的婚事。恰巧他们一家人也在为自己女儿的婚事发愁,这么一聊,一下就聊到了一块,他们在默契中达成了一致,那就是先让两个孩子接触接触,如果都觉得还不错的话,那就给孩子们操办婚事。
终于,在临近过年的时候,我的外公用了两只鸡将我的外婆娶回了家。结婚以后,外公为了照顾家,没在和外曾祖父一起出远门跑生意了,而是当了电工师傅的学徒。
至于我的外曾祖父,他还是一个人跑着生意。每当外公劝外曾祖父,跑生意不要跑的太远时,外曾祖父总会回一句:“不跑怎么能行,我还要给自个儿的孙子攒钱呢!”
直到后来,外曾祖父再也不能用他那双年迈的腿挑着担子四处远走时,才停止了做生意。有时候没有什么事干时,外曾祖父总是坐在院子里叹气,但当他看到我的几个舅舅在院子里追逐嬉闹的时候,又乐开了花,嘴里笑着说:“孙子多就是好,人看着也舒心。”
我的第一个舅舅在出生后满月的时候,外公大清早就将舅舅抱了出去,在村子里四处走动,说是第一个碰见谁,就认谁做干爹。
外公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当时村子里每家每户有小孩诞生了,都会以这样的方式去认干爹。外公自然也不例外。按照当时的说法是,亲戚越多越好,互相都能帮衬着。也有的说法是因为村子里都在流行认干爹,所以大家都要试一试。
后来到了我的第二个舅舅满月的时候,没在认干爹了,具体的原因是现在已经不流行这个了,大家都一心想要过好自家的日子。
外婆生了四个儿子,在生第五个孩子的时候,外公和外曾祖父一直守在门外,直到听见孩子的哭声时,他们才松了口气。等到接生婆从房间里走出来说是女孩的时候,外曾祖父开心的脸瞬间变了样说:“死女娃子!。”说完后他便走出了家门。
外公则表现的不一样了,他乐得合不拢嘴:“女孩好,女孩好,不像小子那样淘气!”
外婆生下的第五个孩子便是我的母亲了。在母亲出生以后,外公最疼的便是她了。每次母亲为我讲起她小时候的事情时,总是一脸骄傲的说:“你外公在我们几个兄弟姐妹中,最疼的就是我了。”
母亲开始记事时,家里的日子过的很苦。那时候没有充足的粮食吃,吃的都是从地里挖来的野菜。除了野菜以外,外婆还会把自家养的羊挤出的奶熬在锅里,然后用开水兑成一大锅,在放些野菜煮着,喝一整天。每次喝这些汤时,已经没了羊奶味。
由于家里的孩子多,每次吃饭的时候都吃不饱,正巧舅舅和母亲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没有充足的饭吃,导致营养不良,每个人瘦得像猴一样。
为此还被邻居嘲笑说:“日子过的这么穷,还生了好几个孩子,你看把孩子们饿得黑瘦黑瘦的。”
外婆为了孩子们能多吃一点,每次从公社回来时,都是偷偷地抓上一小把麦子,放在鞋子里带回来,然后晚上回家偷偷地煮着吃。有好几次差点被人发现,好在有惊无险躲了过去。
不过每次可不都是那样幸运的。有次外婆在鞋里放了一小把粮食被发现了,他们当场让外婆把鞋子脱掉,倒出里面的麦子。而且他们用着及其难听的话语辱骂着外婆,外婆只是孤零零的站在那里,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等到他们骂完的时候,外婆才蹲下来穿好鞋子,慢慢地走出人群,随后回到家里就忍不住掉下泪来。
自从外婆被发现以后,每次回家时,都会被要求脱掉自己的鞋子,看能不能从鞋里倒出麦子来。
外婆怀上第六胎的时候,生活已经逐渐地变好了。可惜的是,外曾祖父去世了,他没能赶上好日子。
外曾祖父去世前,他特意将外婆叫到了跟前说:“生个孙女好着呢,你们要好好对待她。”
等到外婆生了第六胎后,日子已经好过的多了。那时候大公社已经散了,土地开始分配到每家每户了,每当一整年过完的时候家里都还能剩余一些粮食。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外公开始了他的攒钱计划。当时全家人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去离家很远的面粉厂工作。直到外公在面粉厂工作了八年后才说:“钱已经攒的差不多了,以后就不去面粉厂工作了。”
外公看着外婆不可置信的表情说:“我打算把咱村里的井买下来,等井赚了钱,以后的日子就会过得轻松了。”
当外婆还在恍惚的时候,外公就已经把村子里的井给买了下来,当时买下那个井花光了家里的所有积蓄。可当把井买下来以后,外公才发现井里的有些设备和管道已经坏了,所以外公不得不挨家挨户地去借钱修理设备和管道。
等设备和管道修理好以后,外公身上又多了一笔账。于是因为这笔账,家里人都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每次外婆一想到这笔账的时候,心里直犯愁。而外公不这样,他则是拍着胸脯说:“放心吧,天塌下来了还有我顶着呢,用不了两年时间,就可以把欠的账全部还清。”
井所在的地方离家里大概有半个多小时的路程,算不上太远。不过井的周围没有一户人家,而是大片大片肥沃的黄土地和一条常年都有流水的河。
为了能够方便地开井为地浇水,外公和外婆决定搬去井房里住,而家里就让舅舅们和母亲照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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