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土不让（5）
那天下午，青荷的母亲来看女儿，见女儿家的门虚掩着，她叫了两声“荷妮、荷妮！”
见没回音，便推开了门。却见女儿坐在侧门边的小鸡网罩前掐蕨菜，她奇怪了，咕哝道：“这丫姑，在想什么呢？离这么近，我喊她两声都听不见？”她便放大声再叫了一遍：“青荷！”
这一声，把青荷吓得一激灵，她猛地抬起头，转过身来。
这一抬头一转身，可把她妈妈也吓了一跳：只见女儿的脸上挂着两行泪珠！
“荷妮，你怎么啦？”妈妈的心猛地一揪紧！
青荷赶紧用手背抹了抹脸庞和双眼，又赶紧站了起来：“妈，你怎么来了？”她见母亲一手拎一只小竹篮，放在了竹床上。
青荷赶紧去灶间洗好手出来。只见母亲拎来的竹篮里，一只装的是一只杀好、收拾好的鸡，还有一块肥瘦相间的猪肉；一只装的是半篮鸡蛋。她的眉毛拎起来了，埋怨母亲道：“妈，你怎么又送了鸡和鸡子来？家里就那几只鸡，都送这里来了，就剩一只鸡生鸡子了，又哪来那么多鸡子呀？你又是买来的？”
青荷噘起了嘴，眼睛都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起了转：她清楚的很，去年村里鸡运不好，秋初的时候闹鸡瘟，一只一只打起了盹，抢救的快的、健壮的鸡才留了下来，抢救的慢的，都死了，有些人家死得一只不剩！自己家里十几只鸡，也就剩下六只母鸡，一只公鸡。已经送来这里两只母鸡，一只公鸡。立民去报喜时，家里已没有公鸡，两个哥哥家也没有，母亲便又用一只母鸡去别家换来一只公鸡。前几天她回家，母亲又杀一只炖给她吃了。所以，家里统共就剩下了两只母鸡！一只还是刚给她孵好小鸡，也不知哪天再生蛋的鸡？青荷心疼爸爸妈妈没有鸡子吃了！
母亲看女儿如此着急，赶紧解释：
“不是不是，看你急什么呀？这是你两个嫂嫂送你的，这鸡是你大嫂送的，你二嫂也要送，我说你一次吃不了，下次再送吧！她们又没空来，天天早出晚归去山里帮人家采茶，说等闲一点再来看你，叫我先把这些送来给你吃，叫你多吃点，好好保养身体，别累着！”
“噢！可他们家也没几只鸡呀！都送这里来了，他们也没得吃了？”青荷依然心里不忍！
母亲说：“你就别操那么多心了，你现在不是双身子嘛？应该吃得好点，补补身子。农村里的人，也没什么好吃的，人参燕窝我们也买不起，也就鸡子了！现在条件比以前好些了，也都舍得吃了，换作以前，还舍不得吃哩，都拿出来去换钱了，不也过来了？给你吃就吃吧，别管这个管那个了！”
“那你干嘛还要买肉呢？又花钱！”
妈妈说：“看你说的，难道叫立民和他爸爸就眼巴巴看你一个人吃鸡？那你能吃得下吗？现在还不是在月子里哩！所以我买块肉，放点干菜煮煮给大家当菜吃，也好吃两顿了。”
“噢！”青荷听到这里，觉得也是，也就不多言了。她让母亲坐下，给母亲倒了一杯热茶。母亲这才又想起女儿先前的哭，便立即止住已送到唇边的茶杯，赶紧抓重点：“是了，刚才进门时，我怎么看到你在哭？怎么回事？是不是立民欺负你了？”
“妈，看你想哪去了？”青荷怔了怔，低头犹豫了一下，这才向母亲撒起了娇：“是我看文英现在被婆婆宠得什么事都不用做，天天吃现成的，贴身的衣服都是婆婆洗，眼热她，便想起立民的妈妈来，我想如果她在的话，也会这样宠着我吧？所以忍不住有些伤心！”
“看你这丫姑，怎么想起这个来了？你呀！”母亲释然了，埋怨青荷道：“叫你回家住些日子，你不肯，心里放心不下这里，怕他们吃不好！其实，这么多年都没女人，他们不也过来了？也没饿了冻了呀！就你心软，进了这家门，心就扑在这里了，就不要你亲爸爸妈了，没良心的丫姑！”
“妈，我怎么不要你和爸爸了？我哪天不想你们了？”青荷委屈起来，鼻子一酸，泪水又在眼眶里转了起来：
“我不回家、不要你来侍候我，就是怕你累着，怕爸爸一人在家吃不好，怕你一心挂两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不在家，他情愿一天三顿嗐混混，也不愿去哥哥家吃饭的。你会放心哪？现在又是农忙的时候……”
青荷说着说着，愈发心酸起来，眼泪再也止不住，扑嗽嗽直往下掉！这真是：原本女儿家，今作他人妇，两眼泪汪汪，一心挂两处！
“好好好，你有理，你有理，快不要这样，是我错怪你了！”母亲见女儿如此，赶紧帮女儿抹起眼泪，可忍不住自己也心酸起来，抹了女儿的眼泪，自己的眼泪倒又掉下来！但同时，心里更起了疑惑：
“荷妮，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立民和他爸爸说你什么了，让你不痛快？”
“没有，你怎么老这么想？立民恨不得把我捧手心里，他爸爸更把我当亲女儿疼，怎么可能说什么？刚才就告诉你了，我就是眼热文英罢了。”
母亲将信将疑，盯着女儿的脸，想在女儿脸上找答案，可看女儿已平静下来，好像真的仅仅是眼热文英，便正色道：
“如果真这样，你可不该。你去眼热人家做什么，各人有各人的命，何况立民对你也确是很好的，他爸爸人也真的不错，我和你爸爸也能看得出来，你也该知足了！年青青的就做点家务也累不坏，再说了，怀了孕一点事不做也不好，缺少了运动，以后生孩子的时候有困难，不容易生。”
“妈，我也就是想想而已，那里就真的眼热了，不会的，做这点事算什么呀，我又不是没做过事，哪有那么娇气？”
“这就对了！我们又不是富家小姐落到穷家了，委屈不过！我们生就是干活的命，所以不要瞎想八想。怀孕期间和月子里最不该这样，这很容易坐下病的，而且这个时候坐下的病，是治不好的！那这辈子可就苦了，不仅害了自己，还要害一家人，千万记住，切不可胡思乱想！记住了吗？”
“记住了！”青荷郑重地点了点头。
母亲这才放了心。她突然又把眼光转向了地上的蕨菜，问青荷道：
“这是你上山掐来的？”
青荷赶紧摇头：“不是不是，是立民爸爸干活的时候，顺带掐来的，他们不让我上山的，我也不会上山去，你跟我说过的！”
母亲点了点头：“这就对了，你现在有孕在身上，家里的事，轻松的事可以做，但重事、上山的事，绝对不可去做，这不是逞能的时候，有些事情男人不懂，所以妈妈一定要告诉你，你要听妈妈的话，这样妈妈在家里才会放心！你上次回家说还想养猪，我看还是先放一放，等生好孩子再说吧，现在立民也有了工作，每个月也有了活钱进帐，还能顺带做家里的农活，他爸爸身体也好，你就先别操那个心，一口吃不成大胖子，慢慢来，你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青荷母亲滔滔不绝，恨不得把一肚子的话全都倒给女儿，唯恐遗漏了一点点，又亲自帮女儿把鸡炖上，把肉煮上，陪女儿住了一夜，第二天吃过早饭，又帮女儿收拾好碗筷，这才回转家去。
青荷依依不舍，把母亲送到村口，望着母亲拎两只空竹篮，一步一步的远去，心里万分的不忍与不舍！妈妈已经近六十岁，还要走十几路哩！满篮子的东西来，却空着篮子回，她想买两样糕点和糖给妈妈带回给侄儿侄女们吃，妈妈也不肯，说她去镇上买，给她钱也不要！青荷想着又要流泪，可猛然间又想起母亲昨天所说的许多话，她强噙回了眼泪，心胸也变得豁然开朗起来一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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