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家宿舍楼的垃圾道常堵,或许是因设计和施工时的不合理,或许是人为的原由,一年总要堵上两三回。记忆里,那第一个去掏垃圾洞的总是我的母亲。常常是母亲不声不响掏了半天,方才有邻居围拢相帮,母亲总是笑笑,没有一点抱怨。
近几年,母亲退休后,身体大不如从前,加上要照料因车祸腿伤的父亲,垃圾道再堵,似乎没有人去通了。常常是堵到最高层,由一个人挑头,从各家凑齐二三十元交给扒垃圾的,但各家总有不少怨言。
曾经发生的一件事,令我气愤不已。有一回垃圾道又堵了,正逢我回母亲家,和母亲同一楼层的邻居正在掏垃圾洞,但边干边叫嚷着,四周围了好多看热闹的。原来她在骂装修房子的,那一阵子装修房子的只有母亲和她家,她这般大做文章无非是想洗清自己。回去我问母亲,母亲摇了摇头,让我瞧楼下的一堆建筑垃圾,都是母亲一点点背下去的,况且母亲所做的装修很简单,根本没有大块的东西。我想冲出去辩理,母亲却叹了口气拦住我:“算了吧,谁怎么样,谁自个儿心里明白。”
最近一次又堵垃圾道是我带女儿回家时发现的,我告诉母亲堵到三楼了,母亲便张罗着要去掏。我说算了吧,你忘了上回,还各家起钱就是了。母亲说,就这点事,用不着满世界嚷嚷,趁现在堵得不太厉害,再高就难通了。母亲边说边带上口罩。
我的五十六岁的母亲委身在垃圾洞前,吃力地用木棍往垃圾道上捅着。我站在一旁,泪珠不由扑簌而下。女儿喊我陪她去玩堆沙堡,母亲撵我去。
女儿用长长的城墙护卫着沙堡。妈妈,我如何用心来护卫您,让您不再受风霜的伤害,不需再忍受丝毫的委屈?妈妈,您的胸怀该有怎样的宽阔,才能将这一切包容,不存怨恨,不求虚名......
我的从乡村阡陌的田亩间走出的母亲,我的抚育了两个大学生、一个博士生的母亲,我的劳作了大半生雪染双鬓的母亲,却依然平和地笑着。
(作于199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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