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清香（八）

当夏日里知了的鸣叫在枝头唱响的时候，拐子竟附和着手舞足蹈起来。我们都不知道的是，为了夏天的到来，他已经等待的太久太久了。束缚人的棉衣棉裤让他想吸吮下自己的小手，摸摸自己的小脚都困难，要它何用，哼？

还有啊，虽然娘和爹想尽了办法来取暖，烧砖头、烘鞋底儿、支火盆子，还买了煤生了煤火，拐子还是觉得冷冰冰的。屋里的水缸起了冰棱层儿，窗台上的蒜苗枯了叶，咸菜罐子里成了一整团造型别致的冰雕。

最可恨的是，不争气的自己，越是天冷越尿裤，娘也是没了办法，爹说：“谁不是呢，冬天冷，都爱夹屎夹尿，孩子也一样。”

娘把尿爹吹口哨，拐子知道应该尿的，可就是没一点那意思，挤都挤不出一滴儿。刚放床上，不知咋的，就控制不住自己了，也曾用劲儿蹬了下被子，可娘更紧的给掖了掖。也曾哇哇地叫喊，可爹不是投食就是喂水，娘还跟着拍拍，一连声地喊着“乖乖”。

一大泡下来，岂止中国地图呀，整个一世界地图好不。爹赶紧去拿干棉裤烘热，娘急着给抱起来换。拐子蜷缩着小腿儿，只是从这个裤腿换到那个裢腿的空档，他都觉得是冷如骨髓，简直无法忍受。他宁愿湿着，也不愿意换，也不愿意自己的小腿赤裸着在冷空气里停留。

他怎知湿寒的滋味，爹娘哪曾舍得让他尝那湿寒的滋味呀。

一个没把住，个个没把住。

好几个棉裤换过来了，爹娘就开始想法了，住湿裤腿里塞破衣烂棉花，直到连枕巾都塞进了，便只能使出最后一招了－－脱光了躺被窝。

怕拐子一个人躺被窝里冷，都是拐子娘先坐被窝里暖着，拐子爹再把拐子脱了棉裤放进娘的怀抱，拐子娘再慢慢地挪出暖热的地方把拐子放下。

脱光了躺被窝里可是拐子的最爱，自由的感觉真好呀，活动活动咱的小腿儿小胳膊儿，想咋踢腾就咋踢腾，想咋挠摸就咋挠摸，十根小手指随便的吸吮，还可握成小拳头用来啃，还可搬来小脚的尝尝脚丫子的味儿。也就是从那时起，拐子已然可以咯咯地欢笑出声了。

这来之不易又暖和又干爽的宝地儿，爹娘可不会由着他胡来，一不小心再给来个大地图，不光他自己，爹和娘就都睡湿褥子吧。

防范的方法，有很多啊，像沙包了（真正的沙包，就是装沙子的包包。）、麦秸草垫子了、毛巾卷了等等，爹和娘有各种各样用来对付不听话小鸡鸡的妙招。经过实践，总结出来最好用的是沙包。

后来，娘就改良做了好几个装干沙子的垫子，比棉垫一是代价低，二是方便实用。沙垫上铺个尿布，将拐子一裹，用布条子一捆，好了随便自由去吧，随便尿去吧，湿了一片抖抖还能用，实在不行了换另外一个，再不行了拆个口将湿的沙子倒出来，换上干的，反正家里攒了一大堆又细又白又干的沙子。

先见之明很重要，没养过孩子，还没见人家养过吗？沙子是拐子爹一箩筐一箩筐背回家的，为什么不用板车拉呢，因为拐子爹近乎是一把一把地挑选过捧进箩筐里的，黄河滩方圆十公里的沙滩让拐子爹翻了个遍，这儿粗糙了、那儿脏污了，这儿有鸟粪了、那儿有枯叶了，拐子爹将工匠精神发挥的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