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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雅沦落群芳散 ——《红楼梦》(四)晴雯

风雅沦落群芳散 ——《红楼梦》(四)晴雯

作者: 80a257a8de42 | 来源:发表于2019-08-14 10:53 被阅读18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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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玉良缘”阵营中的两个主要代表人物是宝钗和袭人,与她们相对应的“木石前盟”中的代表人物是黛玉和晴雯。有的研究者认为晴雯是黛玉的影子,这种说法是相当肤浅的。虽然黛玉在书中是女主人公,作者对她的描写篇幅也比较多,在书中占有重要的地位。而晴雯相对来说不那么重要,描写甚至没有袭人多。但是作者对这个人物的塑造,还是倾注了较多感情的。她在文本中可以说是除了黛玉,又一个寄托了作者理想的悲剧人物。晴雯和黛玉代表了女性中拒绝媚俗的两种主要形式。晴雯表现了不肯媚俗的现实积极态度,即“入世”的反抗。

      在“媚俗”者中,如宝钗和袭人等,之所以能受到大多数人的爱戴和好评,并不是因为他们对人真诚、与他人和睦相处。而是因为她们要么在别人面前“随分从时”,要么“自云守拙”,和别人表现出一致性。“罕言寡语,人谓装愚”,是媚俗的表征之一。只有“装愚”,才可以以个人的“我”来融入“大家”中去。如果你表现的比其他人聪明,有和大众不同的地方。那你就会被大众、被“我们”所排斥,甚至敌视。因而不能表现出个性和自我,不能在众人面前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因此,宝钗就在这样的社会中学会了“装傻”和“装假”的艺术。而袭人则更狡猾,表现出柔弱的样子,总是委曲求全。但是她却把大观园里的人几乎都愚弄和欺骗了。相反,要是不媚俗、不从众,敢于表现真实的自我,不懂得虚情假意。那么大众就会视你为异类,打击和排斥你。

      比如贾府中封建主流思想的卫道士王夫人,表面上看“忠厚宽和”,“多不管家务”,几乎与世无争。她只见过晴雯一面,虽然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但心里却看她不顺眼,“我心里很看不上她那狂样”。既然要媚俗和从众,就不能表现出自己的个性和与众不同的地方。纵使比别人聪明,比别人更有能力,也不能显露出来。只有消磨个性、掩盖优点来谄媚大众,才能在人们面前得到承认和赞扬,因此必须学会“守拙”。如果不这样,就是王夫人说的“狂”,就是不与别人和谐相处。相反,越是平庸,越能得到大众的认同。

      所以像晴雯这样,如王熙风所说“若论这些丫头们,共总比起来,都没有晴雯生的好”。心灵手巧,冰雪聪明,自然在大观园里受到嫉妒。但这还不是主要的,因为她从来就“不识时务”,处处表现的比别人强。既不肯虚伪地装假,又不肯讨好别人,这样就触犯了众怒。所以你越好,越得不到承认,反而遭来了中伤和嫉妒。所以只有同样争强好胜的王熙风欣赏她。王熙风处处机关算尽,曾是贾府中的实权人物。但因为个性太强,处处显露不凡,最后也遭到大众的抛弃,何况是晴雯呢?

      因此,作者对晴雯既满怀赞许,又对其命运不胜惋惜。给予这样同情的评价:“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正因为这些原因,媚俗阵营中的人总是千方百计地中伤和打击她。在这一方面,他们暂时忘记了相互间的勾心斗角,基于媚俗的共同心理,一致反对异己。在搜检大观园时,下贱无耻的奴才王宝善家的,中伤晴雯说:“那丫头,仗着他的模样儿比别人标志些,又长了一张巧嘴,天天打扮的像个西施样子,在人跟前能说惯道,抓尖要强,一句话不投机,他就立起眼睛骂人,妖妖调调,大不成个体统。”这些话体现了晴雯桀骜不驯的个性,以及不媚俗的几个方面。比别人长的好看,这还是可以容忍的。但是长了一张巧嘴,这可就不行了。同样容貌俊美的宝钗,“罕言寡语”,而她却“抓尖要强”。这是大众所不能被接受的。因为媚俗从众就不能与众不同,就要甘于平庸,像袭人那样。

      所以王夫人一看见晴雯就说“对了坎儿,这丫头想必就是他了。”媚俗的人没有或隐藏了自己的个性,从不把不同之处表现出来。彼此间虚情假意,给人一副敦厚美好的样子。但是不媚俗的人个性突出,不虚假、不做作,给人以与众不同之感。所以王夫人一下就想到他们说的是晴雯了,在她的思想中,早已把晴雯和黛玉归为一类了。作者匠心独具,不但写出她们外表上长的有些相象,容貌出众。本性上也相似,都张扬个性,以各自的方式反抗媚俗。因此王夫人借搜检大观园之机,排斥异己,先后把晴雯、芳官和四儿等逐出大观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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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观园里,媚俗的人表面上都有一个相同之处,那就是温柔和顺。但是她们内心狡诈,“大奸似忠”。往往都被主流意识形态规训得很成功,凡事明哲保身,圆滑事故。对于是非曲直,从来也不发表自己的真实意见和看法。对于异己之人,表露出来的是虚伪的迎合,背地里却用各种卑劣手段来造谣中伤。她们表面上宽厚大度,其实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他们有一套“集体自欺”的规则,不但欺骗自己和别人,而且相互间谁也不相互揭露彼此的谎言。明明各个虚情假意,口不对心,却相互吹捧。甚至对一些丑恶行经也装聋作哑,正是他们道德的沦丧,阻碍了社会的发展。

      而坚持自我,反抗媚俗的人,则对丑恶的现象给予无情揭露。坠儿在大观园里偷东西,很多人都知道却视而不见,其实这是对恶的一种纵容。只有晴雯挺身而出,对坠儿的偷窃大加训斥:“要你这爪子作什么?拈不得针,拿不住线,只会贪嘴吃,眼皮子又浅,爪子又轻,打嘴巴现世的。”坠儿虽然没有偷晴雯的东西,但是晴雯真正地从大观园的整体利益出发,把坠儿撵了出去。她和媚俗之人的区别就在于,媚俗的人表面上讨好“大众”,曲意逢迎。但到了真正要为公众做有意义的事情时,一个个都怕得罪人而装傻充楞。唯独和自身的利益有关时,才会劲头十足。而不媚俗的人,却能做到真诚无私,“先人后己”。媚俗的人们在大观园中自私、虚伪,使道德和礼仪败坏,最终导致了贾府的衰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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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媚俗之人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奴颜媚骨,没有个性和自我。而反媚俗的人坚持自我,在任何情况下都表现出自尊和骨气。而且前者往往爱慕虚荣,后者则对此不屑一顾。书中写到王夫人赏赐给秋纹两件旧衣服,她就沾沾自喜,为得到主人的小恩小惠而欣喜万分。晴雯当面就对这种和奴性十足的态度给予斥责:“呸,没见过世面的小蹄子!那是把好的给人了,把剩下的才给你,你还充脸呢!”晴雯对媚俗的现象总是做坚决的斗争,从不妥协,“一样这屋里的人,难道谁又比谁高贵些?把好的给他,剩的才给我,我宁可不要,冲撞了太太,我也不受这句气!”为了维护自己的个性和尊严,她不惜和贾家的权贵相抗衡。作为一个下层的丫鬟,有这样的勇气实在难能可贵。

      晴雯敢说敢做,不怕得罪人,她认为长幼尊卑观念都是欺骗人的,坚持与人平等交往。从她和宝玉的关系来看,她虽然是贾母赐给宝玉的丫鬟,但是却从来没有将自己置于奴仆的地位。而是与宝玉进行平等对话,凡事据理力争,不因为宝玉的特殊身份而对他妥协。比如在晴雯撕扇的一段中,宝玉因心中闷闷不乐,看见她失手将扇股子跌折,就说了她一句。晴雯对宝玉冷笑道:“二爷近来气大的很,行动就给人脸子瞧,前儿连袭人都打了,今儿又来寻我们的不是”,“何苦来!要嫌我们就打发我们,要挑好的使,好离好散的,倒不好?”把宝玉气的浑身乱颤,袭人来充当“和事老”,晴雯当然要对她嘲讽一翻了。

      袭人一时又气又恼又是愧,只得说“好妹妹,你出去逛逛,原是我们的不是。”晴雯听了这句话,更加尖锐地讽刺了袭人,袭人羞的脸紫胀了起来。宝玉气不过,对她说:“你也不用生气,我也猜着你的心事了,我回太太去,你也大了,打发你出去好不好?”晴雯听了这句话,不觉伤心了起来,含泪说道:“为什么我出去?要嫌我,变了法打发我出去,也不能够。”她认为自己没错,不妥协地说:“我多早晚闹着要出去了!饶了生气,还拿话来压派我,只管回去,我一头碰死了也不出这门了。”对她来说,如果不是她的错,要是主子以特权来压她,她也宁死不屈。

      在晴雯看来,人和人应该是平等的。不能因为谁是主子,地位高,就可以强词夺理,仗势欺人。而丫鬟的地位低下,就应该认错。她始终没有因为宝玉要撵她走而有半点妥协,委曲求全。而是坚持自我,表现出一个人应该具有的尊严和骨气。而袭人和那些丫鬟却一个个跪下,怕事情闹得不可收拾。等宝玉冷静下来后,知道是自己的不是,回去后就拿扇子给晴雯撕。正因为她的永不妥协,毫不媚俗,所以才得到宝玉的尊重。他们以诚相待,晴雯没有把他当作主子而表现出奴颜媚骨,因此宝玉也没有把她当成奴仆。他们的友谊是建立在真诚和平等之上的。宝玉的孔雀裘烧了一块,只有晴雯才会在重病中给他缝补,表现出她的善良,真心为宝玉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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