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倾盆的夜雨。
这初夏之际,很少有着这样的夜,电闪雷鸣,阴气逼人,整座南楼,充满了阴翳。
盈雨如河,南楼上琉璃瓦的沟槽上,流淌着一条条的水流,从屋檐注下,炸起那飞溅的水浪。
水已过脚面,但这天似乎没有半点停歇地意思。
突然狂风大作,一道闪电从天而下,直击南楼,将那沉闭的朱漆大门炸裂,成了四分五裂,飞散各处。
再一道闪电,让天地间突现光明,犹如白昼。
一个少女,红衣少女,撑着红色的油纸伞,但似乎没没有遮挡多少雨水,已然一身水渍。
她慢慢地,一步一步地从如河帮的长街走过,一直走到南楼门下,抬头看着南楼的牌匾。
许久。
她又慢慢地从空洞地门框中走进去,笔直地走进去,一直走到正厅的三清像下,竖立,目光呆滞地看着神像。
直到天亮。
雨过天晴,这初夏的天,润而不燥,雨水已然褪去,昨夜的街道,已然被雨水冲刷得无比干净。
但此刻人身鼎沸,无数的人围在南楼门前,向里探望,议论纷纷。
“又死一个人,哎!每到雨夜,都要死一个人啊。”
“可不嘛,这短短一月,竟然在这里死了三个女子,似乎还都是风尘女子。”
“你说也不管管,这些个捕快。”
“让让,让让!”
说话间,便有一堆衙役跑来,把围观的百姓都挡在南楼门前的石阶下。
“我说沈捕头,你们总是该给个说话吧,死这么多人了。”
“我们已经在查了,请诸位稍安勿躁。”他是这京畿总捕司沈千叶。
纵然这般回复,但难盖他脸上的心虚与不安。
从这个发生的三例命案,都跟这南楼有关,但到现在,他连南楼主人的面都见不上,甚至这个门都不能进去。
南楼。
这是最繁华的地方,却是最孤独的一座楼,它的门总是关着,一年四季,从未见它开过。
但这里又是让天下人敬畏的地方,因为南楼的主人,神秘莫测,在这天下间,似乎没有他办不成的事,谁也不知道他是谁,从来哪里来,又为何能如此手法通天,所以听到他的人,都只知道他是南楼主人,其他别无所知,无论怎么费劲心思,却不能得到关于他的丝毫信息,甚至于天下第一庄,专门买卖收集信息的通问山庄的也一无所知,只知道三年前,突然有那么一天,开封的南城多了这么一座南楼。
他是谁,南楼的主人究竟是谁?天下人都想知道,但他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知道,因为他的兄长,是这个天下的主宰,天圣皇帝陛下,而他却是八王爷的独子赵羽,三年前,他从边塞回京之后,便递还帅印,入主南楼,答应父母在离京前的愿望,不再掌兵,不再干政,甚至不和任何朝臣往来。
这些年来天圣帝赵祯如何相请,他再没入朝,独居于南楼,不问朝政,不多言语。
但今日,他却一脸无奈地站在御书房中,等待赵祯的到来。
伴随着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他明白,他来了,连忙站到一旁,躬身侯着。
“快免礼。”
赵祯连忙扶起他,一脸笑容:“你啊,难得见你一回,这么生分。”
他摆摆手,所有太监宫女都退出去了。
“皇兄,南楼的事,臣弟没法解释,听从皇兄你的处置。”
“这事啊,肯定是有人在搞鬼,朕怎么会不明白呢,你啊,不要多虑,但案子毕竟已经发生,还在你的地方,所以你自己就去查清楚,你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朕就你这么个弟弟,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委屈啊。”
“皇兄言重了,那臣弟告退。”说完,起身,叩礼而去。
赵祯无奈地叹了口气。
一个老太监这才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小王爷似乎心情不好。”
“能好嘛,哎,莫名奇怪,吩咐开封府,七日之内,必须结案。”
老太监轻声劝慰:“这事透着邪气,官家,怕不那么好解决。”
赵祯点点头:“罢了,那吩咐下去,开封府不许到南楼找事,一切由小羽自己处置。”
这份恩宠,天下间又几人能有,自然南楼主人,便成了天下无二的人,但虽然身份尊贵,却亦是可怜之人,空怀武艺才情,却毫无施展之处,一切的一切,便是因为这尊贵的身份,生在帝王家,幸亦不幸。
南楼已经恢复了最初的平静,一切的一切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但一切又确确实实地发生了。
他满是苦恼地躺在雨台上的摇椅上,闭目沉思,直到一阵轻柔的脚步声惊动了他。
“展柔,什么时辰了?”他没有睁开眼,听着脚步声,就知道是谁来了?
“公子,已经酉时。”她是端来饭菜,为他摆上,“该用晚膳了。”
“嗯。”
他轻轻地哼一声,便起身坐到那圆桌前,展柔已经为他备下碗筷,盛了饭,也陪着他坐下吃饭。
“今天听到什么了?”赵羽看似平静地问候。
“反正说什么都有,你听了也会不开心,何必知道呢。”展柔很轻柔地安慰,她的声音如同她的名字,轻柔而又缓慢,只是她清秀的眉宇间多了几丝忧郁,稚嫩的脸上总是有一份老成。
赵羽没有再问,也懒得问。
突然又是一阵急躁的脚步声,是个年迈的老头,他两鬓青白相间,但却不改气魄,匆忙而来,却没有添一分喘息。
“宝爷爷,怎么了?”展柔轻声问道。
“寇准那个愣头青来敲门了。”宝爷爷一脸不悦,“还没有谁敢如此大胆。”
“他也是秉公而为,请他进来吧,我去前厅见他。”赵羽放下碗筷,便起身去了。
“公子,你不吃完再去。”
“让人家等着不好。”他从容地往前厅去了。
说是前厅,却不如说是个道观,正堂位摆着三清神像,缕缕青烟,透着几分檀香,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寇准一进门,看到赵羽,顿时惊讶地呆立在门口,别人不认识,他却无论如何能认识,八王爷在京城时,自己不知去过多少次南清宫,见过多少次南清宫的小王爷。
“殿下...”
“还记得我啊。”赵羽笑笑,摆摆手,示意他们入座。
寇准连忙拉着沈千叶施礼,这才坐下。
“今日你寇老西来,不会是给我添罪的吧?”赵羽笑笑,为他斟茶。
“怎么敢呢,要是知道南楼主人是你,借卑职十个胆,卑职也不敢进来。”
“是嘛,人要真的是我杀的,你寇老西能放过我。”赵羽笑笑,“查吧,有你在,我放心。”
“那殿下可知道些什么?”寇准疑问道。
“我要是知道点什么,也不至于这么狼狈。”赵羽无奈笑笑,“这事既然把我牵扯进来,我帮你一起查,如何?”
“殿下,不可...”
沈千叶正要解释,却被寇准拦住,“求之不得。”
“那明日午后我去开封府找你,我先去吃饭了。”说完也不多说什么,便离去了,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怎么这样...”
沈千叶正要发牢骚,却被寇准一手拉出去,直到远离南楼,这才开口:“你知道他是谁吗?”
“哪家的王爷,你叫他殿下?”
“是灵亲王赵羽,这皇族中,年轻一代唯一的一个亲王。”寇准看着他一脸不解的样子,“你不知道?”
“不知道。”
“他是八王爷的独子,说这个你或许不知道,但他还有一个身份,天下人皆知。”
“什么身份?”沈千叶不禁有些好奇。
“前灵州大都督,金吾卫大将军南山风。”寇准很认真得解释。
“南山风?”
“对,那个让辽人闻风丧胆的人,这其实不是什么秘密,只是知道的人没几个在京城罢了。”
“原来是这样,那大人怎么知道?”沈千叶更加好奇。
“我以前当过监军,就在他的账下。”寇准叹息道,“可惜啊,文韬武略,都荒废了。”
“是啊,南山风,赵羽,可惜啊,他为什么是个王爷。”沈千叶突然疑问道,“他怎么不在南清宫,整了这么了南楼。”
“他自然有自己的道理,转眼间,八王爷离京已经两年余了,哎,不知道他是否安康。”寇准满是怀念。
“吉人自有天相。”沈千叶不好说什么,只是宽慰一句。
暮色渐浓,初夏的夜还是有些凉的,昨夜雨中的命案,又为南楼添几分诡异与恐怖,入夜之后,再也没有人从南楼门前路过,只是苦了南楼街对面的听音阁,本来门庭若市,如今却是门可罗雀,一个个姑娘百无聊赖地在门前的栏杆上趴着,等着看看有什么过往的客人。
但夜已经过半,却除了巷子里的凉风,什么也没有。
但子时刚刚过,却有个俊秀的身影站在她们的楼门前,顿时把所有的丫头们都吸引住,蜂拥而至,七手八脚地把他拉进楼中。
“公子是很不一样嘛。”碰上客人,女老板却没有感到丝毫的开心,因为眼前的人,是她时常碰见的对门,南楼主人。
赵羽笑笑:“怎么,不接我的生意,郁娘。”
“那能啊,因为你,我们的生意一落千丈,我都快养不活这么多姑娘们了,所以你就算花再多的在我的楼里,我也不会感激的。”
“这样吧,你这听音阁这段时间的亏空,我都给你填了。”他甩手在茶座上铺上一张银票。
“一万两。”郁娘从容地把它收起来,微笑地看着他,“可以填一个月的空,好,要哪个姑娘,你随便挑,都要也行,但规矩就是,不可以动手动脚,不可以灌她们酒,更不能...”
“我知道...”赵羽笑笑,“我什么时候到这里点过姑娘?不过我今天确实要点。”
“谁?要谁?”
“妈妈你啊,郁娘。”赵羽很平静地看着她。
“对我这半老徐娘有兴趣,我一不会唱,二不会跳的,你点我作甚?”
“聊聊家常。”赵羽伸出手,扶着她,慢慢地上了楼,进了她的房间。
房中清幽,有着淡淡的梅香,比起屋外的艳丽,这房中多了许多朴素。
“你是第一个到我房中的男人,我知道,你来,是有话跟我说,而不是跟我这个阿姨闲聊。”郁娘为了添了茶,看着他,又说道,“我也知道你会问什么?”
“那个受伤的人,是不是在你房中。”赵羽盯着她的床铺。
她回头看了自己的床铺,点了点头:“你那里第一次发生命案时,那一夜,她来的,只是一直没醒过来。”
南山风起身,缓步走到床前,坐到床头,躺着的是个二八少女,脸色苍白,带着点乌青,气若游丝,似乎撑不了多长时候了。
“你是怎么发现的我这里藏人?”
“姚其远一天来你这儿八趟,要是姑娘们病了,你如何舍得花这么贵的钱去请京城第一名医,所以病的人一定是你很重要的人,而且伤的很重,她是你的什么人?”
“妹妹。”郁娘一脸无奈,“那天夜里她来到我这儿,就剩下半条命,这么多天用药吊着,怕也撑不了多久了。”
“她死不了,也活不成。”
“怎么,无所不知的南楼主人看出什么?”郁娘将身子倚靠在赵羽的肩上,满脸暧昧地看着他。
他一句死不了,让她本来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我若是救了她,你如何报答我?”赵羽也是一脸暧昧。
“总不至于让我这半老徐娘以身相许吧,当然,你真想要,我倒是不介意。”她有些逼人地盯着他。
“我从来不喜欢一个心里根本没有我的女人,更不会想去得到她,我呢,直有一个请求,让我看看你的真容。”
“你...”
“四十岁的女人,手不会那么嫩的。”赵羽轻轻地捏起她那如葱白般嫩滑的手,轻轻地摸过。
“你的眼睛真毒。”郁娘笑笑,“你只要救了她,我就是你的人了,不用说看看我的真容。”
“你究竟多大?”赵羽轻轻地用匕首在床上昏迷少女的肩上一划,却发现她的皮下竟然埋着一枚金针。
赵羽的掌心轻轻地按住少女的肩膀,将那金针逼出来。
“这是什么针?”郁娘有些心疼。
“锁魂针。”赵羽将金针取走,又为她喂下一枚药丸,这才起身。
“这就可以了,可她感觉更难受了?”床上的少女此刻大口大口地喘息,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
“等尸毒排清就好了。”
“尸毒。”郁娘有些疑惑,但什么都没问。
“她是被人用魂针控制,但那人是个二把刀,没有控制住你妹子,所以让她跑了。”赵羽轻轻地为她盖上被子,“姚其远是个好大夫,但毕竟不懂人心的阴暗。”
“所以他解不了尸毒。”郁娘把身子靠在他身上,一脸暧昧地凑过来。
赵羽轻轻地托住她的下巴:“不要诱惑我,我可忍不住。”
“南楼主人什么时候缺过女人,我这模样怕,只会吓到你,而不是让你心动。”
“是嘛。”
赵羽将她抱入怀中,认真地看着她,伸手想要撕去她的伪装。
“如果你看到我的真面目,那么明年的今日,请你为我上坟。”
她说话的时候,依旧笑吟吟,似乎并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事情。
但他停手,纵然好奇,却也不能为了好奇让她去死。
他什么也没问。
“如果你想要了我,就必须接受我这半老徐娘的模样。”
“不,倒不是说你这模样不好看,反而很是有韵味,成熟,但看到你这个样子,仿佛是我娘,对你的心,也就变成了敬爱,我们是朋友,有事情,你该跟我说的,不该瞒我。”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是易容?”郁娘好奇地看着他。
“第一次见。”赵羽轻轻地爱抚她的秀发,“其实你不让我看,我也知道你是谁。”
“南楼主人,无所不知,我很清楚。”她靠在他的怀里,低声道,“既然都明白,那就什么都不要问,不要说,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却不能让你看到我的脸。”
“傻瓜。”
一声亲昵,他便从自己怀里突然散去,留下一阵彻骨的寒意。
而他却刹那间站到她的面前。
“风雪化神。”郁娘惊讶地看着他,“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我们族的不传绝学。”
“你也会,对嘛?这楼里的每个姑娘都是你们霜天族的遗孤。”
“你不是早就知道。”
“我并不知道,只是怀疑,所以才试探你一下。”
“我以为你知道,所以你本来只是怀疑,你发现什么?”
赵羽想想,微笑道:“冷,这听音阁总是那么冰冷,这里的每个姑娘都是冰美人。”
“是。”
“那死南楼的那三个姑娘是不是你们楼里的姑娘?”
“并不是。”郁娘解释道,“我也不清楚,我妹妹似乎就是被第一个死去的女人打伤的。”
“她们并不是人。”赵羽叹了口气,随风消失在她的面前。
“他究竟是谁?”纵然百多疑问,但却什么也想不到。
夜更加深了,南楼的烛光也变得微弱,一夜的蜡烛此刻已经剩下底座,但展柔却仍旧没有去休息,坐在门槛上,打着瞌睡。
赵羽的身影悄然而至,他轻轻地抱起她,送到自己的床上为她盖好被子,她或许太困了,没有半点察觉。
看着她恬静地睡着,赵羽怜爱地笑容溢满脸颊。
房中的烛火终究灭了,但他依旧无眠,今夜的月色清明,照亮开封府的每一条道路。
但他并不在路上,或巷子里。
银白的连帽披风把他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穿梭在排排房屋的琉璃瓦上,却没有发出丝毫的动静,最后他落在一个宽阔地院子中。
他在月色中摸索前进,直到一座有些阴冷的房门前,门前高悬着块牌匾,模模糊糊中似乎是“殓房”二字。
似乎是找对了,他轻轻地推开门,顿时一股阴森森的寒气迎面而来。
“真够阴的。”殓房中弥漫着一股奇特而又熟悉的香味,丝毫没有尸臭的气息。
只有三具尸体,看来都是死在自己南楼的那三个女人了。
他走到最近的木板床上,掀开尸单,那奇特的香味瞬间涌入鼻腔,浓郁而又熟悉。
他的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奇怪,便拿出火折子,正准备点开,却突然感觉到一个人影现在门口。
自己没有关门,应该是把捕快召来了,正准备躲,却又觉得自己一个王爷,偷偷摸摸反而是不体面,便坦然的点开火折子。
门外的人也走到他的背后,无声地看着他,由着他在女尸的脸颊上倒腾。
许久,赵羽才停下来:“你就不好奇我是谁?”
“能怎么光明正大,大张旗鼓的来开封府衙查案的人,除了殿下你,没有别人了。”说话正是沈千叶。
“我以为我很低调的,况且谁晚上没事会来这里。”
“你不就来了。”沈千叶欠了欠身,“卑职见过小王爷。”
“你这礼请得有点晚。”赵羽盖上尸单,正要离去,却突然一阵哀怨的笛声响起,让本来寂静的子夜变得呱噪。
这是赵羽的感觉,这本该寂静的夜,他从来不喜欢这样的声音。
但这声音却有些邪魅,曲不像曲,仿佛只是一个特定的段子,在不停地重复。
他突然明白什么,突然拉着沈千叶跃出殓房。
沈千叶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却见那三具女尸竟然就从殓房里冲出来,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难以忍受的臭味,跟刚才的香气比,实在让人有些难以忍受。
那三具女尸脸色变得异常的狰狞扭曲,雪白的獠牙从上颚长出,指甲也突然变得普通鹰爪般锋利。
寇准似乎闻声而来,惊讶地叫起来:“这是什么怪物。”
“她们不是人,看起来死了很久了,只是之前被掩饰了。”沈千叶看着那脱落的脸皮,不知该如何去解释。
随着笛声越来越密集,三具女尸如同受到召唤一般,向府外奔跑而去,到那院墙下,纵身一跃,均轻松飘过去。
“快跟上。”
沈千叶的身影亦迅速地跃起,紧随其后,慢慢地跟随在她们的身后,想摸清情况。
但他一出院外,笛声戛然而止,三具女尸亦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虽然有月色,但仍无法寻找到她们的踪迹。
突然间一瞥,不远处有一道白得耀眼的身影在夜色中穿梭着,他轻轻地拂过挨家挨户地屋顶,犹如轻鸿般...
沈千叶反复找到了希望,身影一跃,跟随而上,但他一靠近那白衣人,就有四个穿着黑色斗篷地人跟随在自己的身边,随着自己的节奏而动。
但他们什么话也没说,什么动作也没有,就是一直跟随着他。
沈千叶明白,他们似乎并没有恶意,或许也只是跟自己一样,想找到问题的人。
半柱香。
白衣人停在一片竹林前。
沈千叶也随之落地,但跟在自己身边的四个穿黑色斗篷的人却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他慢慢地走近。
赵羽,原来是他。
沈千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是他,惊讶地有些目瞪口呆。
“殿下。”
他站到他身边。
赵羽侧着身子,把左耳侧向他。
沈千叶明白,他在听。
“殿下可发现什么?”沈千叶艰难问。
他摇摇头:“我只是闻着她们的尸臭才跟到这里,可是到了这里,我就没办法判断了,因为这整个地方都是尸臭。”
“这里是迷雾竹林,里头有个乱葬岗,没想到,殿下的嗅觉如此灵敏。”
赵羽摇摇头,无奈地笑笑:“我的嗅觉听觉总是比一般人好些。”
他指着他身后的竹林,“她们的老巢大概这里面。”
“但我们很难进去,迷雾竹林在没有到盛夏时,里头雾气弥漫,根本进不去,进去也会被困在里面。”
“嗯,回吧。”
看不出赵羽脸上有什么变化,只是一转身,他便消失的夜雾中。
“刚才的黑衣人应该是他的护卫,可他武功这么高,还需要护卫?”沈千叶摇摇头,便也回去复命了。
这一夜的疲惫,赵羽睡到次日正午才醒过来,一睁开眼,便见展柔有些委屈地坐在床头。
“怎么了丫头?”他习惯性地捏了捏她的脸颊。
“你是不是昨晚去了听音阁了,还在那儿住下?”
“我这不在这儿那?”
“可是你手上全是胭脂水粉的味道。”展柔盯着他的手,似乎非要他一个解释。
“吃醋了?小小年纪,你懂太多了,你才十二岁,不要懂不要懂。”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嘛。”
他尴尬地笑笑:“我这是摸死人的脸,没洗手罢了。”
“死人?”
“前几日那三个死在南楼的女人。”
“咦!”
她连忙跳来,离他三丈远,“这几天不许碰我。”
“好吧。”
“可是你身上的香味只有宫女身上才有的。”展柔突然又质疑。
“宫女?”
“这种香料我经常闻到的,特别香,是被受罚的宫女用的,跟金疮药混在一起,盖过金疮药的味道。”
“话说你从小就跟着我,也没挨过打,怎么这么门清?”
展柔嘟着嘴解释道:“那我经常跟宫里的小姐妹玩,听她们说的。”
“那么说,那三个女尸可能是宫女,可宫女少了,内务司怎么会不知道呢?我说那个香味我怎么那么熟悉。”
“你进宫看看不就知道。”
“成千上万的宫女,我怎么找?”赵羽摇摇头,“哪里的宫女可有可无,丢了不会轻易被人发现?”
“冷宫?”
“胡说,现在宫里哪有冷宫。”
“还有个地方。”
“什么地方?”
“悔思殿的囚室,你想想,如果宫女犯错被关起来,然后从囚室里消失掉,除了看管的那些小太监,谁会知道呢?”
“可是那些小太监怎么敢把人弄丢?除非有更大的黑手。”
“那我们现在就去禀告皇上,去悔思殿查清?”
“不,叫上东南西北他们四个,我们直接去悔思殿,经过皇上那一道程序,怕也就打草惊蛇。”
展柔点点头,还未反应过来,他的身影已经到了门外。
“等等我。”展柔喊道,“我也要去。”
“你在府里,不许乱跑。”
马不停蹄,赵羽的脚步已经踏入悔思殿的殿门。
“请殿下止步!”
一个小太监竟然伸手把他拦住。
赵羽瞪了一眼,身边的东方便一巴掌把他拍飞出去,顿时其他小太监吓得连忙个个跪地,不敢抬头。
“带我去囚室。”赵羽一脸凝重,却又被一个年老的太监挡住去路。
“怎么?本王不能进吗?”赵羽瞪着他,要他给个合理解释。
“没有黄主司的允许,任何人不能进去。”
“黄主司是谁?”赵羽微微冷笑。
“就是悔思殿的主管。”东方连忙解释。
“本王要去的地方,还要宫廷总管允许?”赵羽一脚把他踹飞出去,径直往里头走去。
在进内堂前,看着一个小太监从门边溜了出去。
“殿下,他...”东方低声问道。
“让他去,我们进去。”
囚牢。
里头干干净净,没有一个人,整座囚牢都是空的。
“没有。”
“近期有没有受过的宫女?”赵羽对着跟随在自己身后小太监发问。
“没,没有...”他的脸上满是满是慌张。
“撒谎。”赵羽又是一脚,直接把他踹倒在地,“究竟有没有?”
小太监嘴角溢出血,却不敢起身,连忙跪到赵羽脚跟前,“有,只是她们已经出去了。”
“去哪儿了,名册呢?”东方把他拎起来,恶狠狠地盯着他。
“没有名册,一般...”
他还想说什么,却突然被身后的另外一个小太监捅了一刀。
“你...”
那个杀人的太监正想举刀自尽,却被赵羽捏住手腕,动弹不得。
“小杂种,竟然如此大胆,行刺殿下。”还未等赵羽反应,突然冒出来的老太监一刀又捅了那个杀人的小太监。
“你想干什么?”赵羽瞪着他,却无可奈何。
“我看这小厮要对殿下不利,这才出手,惊扰殿下,实在该死,只是这腌臜之地,还是请殿下移驾别处,莫脏了殿下的千金之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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