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说话的沙袋
1、好像只睡着几秒钟,刘忘归就听到了仿佛炸雷般的闹钟声,这种叫醒是一种极其痛苦的刺激。头像被撕裂了一样疼痛,后脑勺沉重而僵硬。浑身疲惫到极点,由内而外地干涩且虚弱,像被太阳炙烤下干涸发裂的河床。
2、 他最难以忍受的就是质问。他认为,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任何人都有权利得到尊重和善待。如果你不善待别人,那只能证明你缺乏教养。质问这个东西,只适合用在犯罪的人且这个人拒绝承认自己罪行的时候。否则你的质问就是在提前告知对方“你是有罪的”“我是法官”。每当面对质问的时候,刘忘归总是第一时间举起盾牌。
3、 而沙袋呢?带给你的只是冰冷的反作用力。你越是用力暴击,沙袋荡回来的作用力就越大。你用尽全身的力气击打沙袋,似乎感受到了发泄的快感,但低头看一看自己的拳头吧,用的力气越大,自己就越疼,手背红肿了,皮肤磨破了,骨头震裂了。更悲哀的是,每一次击打的能量都被沙袋吸收进内核之中,每一次击打都让沙袋的表皮磨损加重。总有一个部位是你习惯击打的位置,因为这个位置最适合你的习惯,打起来最过瘾。日复一日,千锤万打,沙袋终有爆裂的一天,撑破的是再也没有气力维持的外皮,流出来的是日复一复砸进去的怨毒。
4、 朗文低头一看,是熊总的电话。在伸手拿电话的同时,朗文的表情已经瞬间切换。就像一个饿极了的婴儿正在哭闹,突然把奶瓶塞进嘴里,孩子立马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刘忘归冲完澡,身体无比清凉。看看手机上的时钟,离上班还有一段时间,也许自己还能睡上一会儿。刘忘归定上闹钟,躺在沙发上瞬间就睡着了。
好像只睡着几秒钟,刘忘归就听到了仿佛炸雷般的闹钟声,这种叫醒是一种极其痛苦的刺激。头像被撕裂了一样疼痛,后脑勺沉重而僵硬。浑身疲惫到极点,由内而外地干涩且虚弱,像被太阳炙烤下干涸发裂的河床。刘忘归意识清醒但怎么也坐起不来,后来似乎突然来了一股外力把自己推了起来,刘忘归含胸低头,下巴贴着胸口,皱着眉,他搓了搓脸,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换好衣服,走近卧室把门推开一条缝,看到凌雪仍然在熟睡中,刘忘归转身出门上班去了。
走进办公室,刘忘归看到杨佳正在站在那里整理桌子,应该也是刚刚到,她看了一眼刘忘归,淡然一笑,刘忘归感觉到杨佳的眼神里似乎有一种欲言又止的和善。
大家已经熟悉了一个规律,杨佳和朗文总是同时上班,但会相差几分钟进入办公室,看到杨佳,意味着朗文很快就到了。果然,没过一分钟,朗文路过刘忘归的办公位,用深沉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喊了一声,“刘忘归,来一下。”
刘忘归走进朗文的办公室,朗文阴鸷的眼皮向上翻着,看着刘忘归:“东西呢?怎么还没发我?”
刘忘归一愣,知道朗文要的是昨天他正在做的那份部门报告,本来刘忘归可以在昨天下午完成,但因为老板的会议耽搁了。刘忘归十分纳闷,心想:我昨天去干什么了?你不知道吗?为什么揣着明白装糊涂呢?但嘴上说:“朗总,我估计再有一个小时就能完成,本来昨天下午可以做完,但去老板那里了,您说会议纪要昨晚必须发给熊总,所以昨晚我一直加班在……”
“我跟你说的是什么时候给我?”朗文用质问的口气,强硬地打断刘忘归的话。
“昨天下午。”刘忘归很平静地回答。
表面平静,但刘忘归心里的怒火已经燃起,他最难以忍受的就是质问。他认为,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任何人都有权利得到尊重和善待。如果你不善待别人,那只能证明你缺乏教养。质问这个东西,只适合用在犯罪的人且这个人拒绝承认自己罪行的时候。否则你的质问就是在提前告知对方“你是有罪的”“我是法官”。每当面对质问的时候,刘忘归总是第一时间举起盾牌。
对于质问的强烈反感源于凌雪。在刘忘归的印象里,凌雪的质问总是在试图提高她自己的地位,压制别人,占据上风,但刘忘归从没有觉得凌雪是有资格高高在上的,夫妻间应该是平等而充满温暖。他一次次告诉自己,都会变好的。但他并没有看到凌雪有什么改变,反而对质问这个东西产生了条件反射,因为每次凌雪的质问带来的都是一场灾难。刘忘归总结,一旦凌雪质问了,就意味着无论怎么样回答她都是无效的,都是错误的,无论怎样回答都是被嘲笑、被羞辱、被否定。凌雪质问只是为了发泄自己的不满,而不是为了得到答案,她只是需要一个沙袋而已。
刘忘归觉得夫妻间不应该把对方当做沙袋,完全可以当做一个柔软的枕头、温暖的绒毯,生气的时候枕头也可以当成沙袋捶两下,但是枕头能够感觉到那种捶打只是告诉你,我不开心,我需要安慰,最终枕头和绒毯会还给你呵护和安心,你的体温也会让枕头和绒毯变得更加温暖,最终变成了相互分享各自的温度。
而沙袋呢?带给你的只是冰冷的反作用力。你越是用力暴击,沙袋荡回来的作用力就越大。你用尽全身的力气击打沙袋,似乎感受到了发泄的快感,但低头看一看自己的拳头吧,用的力气越大,自己就越疼,手背红肿了,皮肤磨破了,骨头震裂了。更悲哀的是,每一次击打的能量都被沙袋吸收进内核之中,每一次击打都让沙袋的表皮磨损加重。总有一个部位是你习惯击打的位置,因为这个位置最适合你的习惯,打起来最过瘾。日复一日,千锤万打,沙袋终有爆裂的一天,撑破的是再也没有气力维持的外皮,流出来的是日复一复砸进去的怨毒。
“知道是我昨天下午就要这个报告,为什么没有发我呢?”朗文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刘忘归的心里只有两个字,“傻x”。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因为自己昨天下午做什么了,朗文十分清楚,他为什么还要这样问?就在这时,朗文的电话响了。
朗文低头一看,是熊总的电话。在伸手拿电话的同时,朗文的表情已经瞬间切换。就像一个饿极了的婴儿正在哭闹,突然把奶瓶塞进嘴里,孩子立马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熊总啊,这么早给我打电话,什么指示啊?”朗文说。
“是吗?……那当然,我的兵嘛……哈哈哈……还可以吧?……好的熊总!你满意就好……好的好的……太不客气了……哈哈,再见。”朗文放下电话,笑容还保持在脸上,但像一块石头落入水中后,水面的波纹慢慢荡远,慢慢抚平,最终消失不见,又回到了刘忘归刚进门时的样子。
刘忘归听也能听得出来,这通电话是熊总告诉了朗文昨晚自己加班的事情,表扬了自己,感谢了朗文。
朗文看看窗外,面带不易察觉的讥笑表情,问到:“集团的会议纪要需要做那么久吗?有那么多东西吗?”朗文的话十分轻松,似乎在怀疑刘忘归,也好像在说:“这么简单的工作我只需要几分钟就能完成。”
刘忘归内心极其愤怒,朗文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是惯用的伎俩,他总是淡化别人的付出,认为每个人做的每项工作都没什么大不了。但对他自己做的事情,却一定要浓墨重彩地表述,哪怕只修改了一篇文章的一个标点符号,只修改一个,他也会认为那是对整篇文字最“神妙”的修改,修改之后便打通了文章的气脉,令文章重焕新生,整篇文章俨然已经变成了他的作品。
朗文说:“我知道,你很负责任,做事很踏实,但是……”
刘忘归心里冷笑,因为他知道,领导讲话,“但是”前面的都是废话,“但是”后面才是真话。
“但是,你要分清主次啊,集团的事情当然重要,但你为什么不能策略性地拒绝呢?”朗文说。
刘忘归心想:这个不要脸的人,昨天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不是你让我昨晚务必整理好发给集团吗?
“对,是我说要昨晚整理好,那你自己是不是也要权衡呢?自己也要有想法啊,你的主见在哪里?你要有格局啊。”
刘忘归心想:又来了,“格局的洗脑术,甩锅大法”,我怎么权衡?不都是按你说的做的吗?
“怎么权衡,我不能把所有的话都告诉你。你要自己悟,你要成长啊,懂吗?”
刘忘归心想:装什么蒜。
“我这不是装,而是教你们技能,跟着我你们会成长很快,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没有哪个领导能像我这样悉心培养你们,帮你们成长。”
刘忘归突然吓了一跳,咦?难道朗文听到我心里想的话了?怎么我想什么他就回答什么。
“另外,我这个人从不会挡着别人的前途,你如果有什么想法,你可以跟任何领导靠近,我绝对不阻拦,但你在这个岗位上,首先要把自己的本职做好,懂吗?否则,到哪儿都不会……嗯……那(nei)个……知道吗?”当朗文想不出合适的词语的时候,就用“那(nei)个”代替。
刘忘归能听出来朗文这是在故意讽刺,他觉得集团表扬了自己,但耽误了他的工作,醋意大发,就冷嘲热讽地说刘忘归想在集团领导面前表现。刘忘归觉得朗文的心态十分阴暗且令人不耻。
朗文也知道自己是在估计刁难刘忘归,本来只是想用刘忘归延迟工作的事情压一压他,没想到熊总电话里又大大表扬了刘忘归,他更加不舒服。看到下属在集团面前出彩而耽误了他安排的工作,朗文十分嫉妒。就像他处罚牛建华一样,完全是在发泄自己安全奖金被扣的怒火。
刘忘归心想:我从没有你说的这些想法,我去集团帮忙不是你的要求吗?晚上加班不是因为你要求的时间吗?到现在,你竟然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想在集团面前表现,真的太无耻了。
刘忘归感觉血流上涌,他特别想臭骂朗文一顿,但是想到每月赚的那些钱以及凌雪如果知道自己冲动后责难的神情,他便有一次隐忍了。他低头扫视朗文的办公桌,发现牛建华暴打朗文的那个玻璃烟灰缸已不见了踪影。
“以后工作上的事情不要跟我找借口,节奏你要自己把握,我不看过程,只要结果!懂吗?”朗文说。
刘忘归想象着自己手里挥舞烟灰缸痛打朗文。
“我给你四十五分钟,必须完成!”朗文说。
刘忘归稀里糊涂出来了,看到杨佳和他对视了一眼,充满和善,他终于明白早上杨佳眼神中的欲言又止从何来而了。回到座位上,刘忘归感觉在朗文办公室呆了好久,觉得和朗文进行了深刻对话,但冷静下来回想,自己从头到尾好像只说了两句话。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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