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时分,与父母视频。镜头开启的一刹那,我就了解父母并不在家中,而是在省城看病。父亲预约了下午做肠镜,母亲上午已经就诊。母亲絮絮叨叨跟我聊上午在医院就诊时的琐碎细节,我心里明白她需要我的安慰和帮助,却没有打断母亲的絮叨,耐心等着她讲明白需要我做点什么。旁边的弟弟耐不住性子,觉得母亲絮叨这半天没抓住重点,遂拿过手机简明扼要跟我讲明白:各项检查之后,医生开出了不少药品,母亲不知是否需要将所有药品买来服用,希望我能够在上海找个熟悉的医生咨询一下。我对母亲的意图早已明了,只是希望她能够毫不客气地告诉我即可,母女之间没必要客气。对的,客气,就是这两个字,演奏出了近年来我与亲人之间关系的主旋律。
我的个性,将“君子之交淡如水”演绎得淋漓尽致。对熟悉的,亦或不熟悉的人,我都会非常客气。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待人接物,彬彬有礼。熟人会觉得我有些冷,生人会觉得我挺温暖。我跟所有的人都保持着“客气”的距离,直到不知道哪天起,所有人里包括了我的家人。于是,父母说:“你变得不像你了。”我认为,赫拉克里特都说“人不可能在同一时间踏进同一条河”,万事万物皆在变化,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那时,我倔强地认为,这是成长,这是成熟,我不再是以前的我,很正常。如此,亲情渐行渐远。周遭的人都是客气且疏离。
三年前,儿时旧友来访,见我终日忙碌家事不得片刻空闲,劝我“爱自己”。我深刻反省,也观察周围,发现大家都想方设法“爱自己”。尤其是女性鸡汤文里,煽情并有理有据正面反面侧面灌输大家人生苦短对自己好一些,如何好一些,就是放开手脚做自己想做的事儿。接着,关爱自己变得前所未有的重要,任性到自私自利,自私到轻易自杀。
事实上,我们是有多爱自己,连我们自己都没意识到。大学时,我的一位外教老师Micheal给我们提出一个奇葩要求:一篇过千字的英语文章中不可以使用I(我)。我们早已经习惯了频繁使用I think, I believe, I wonder, As far as I know等等表达法,离开I去写作,好难!
先生几年前买来一本书叫《无我的智慧》,顾名思义,就是教给大家如何修行做到超脱,通过自我省思,去体验事情本身,不要想着改变或者控制事情从而使其变得更加复杂。书中言说,我们的心就像一部电影,外部世界林林总总的现象和内在世界纷飞的念头和情绪,都是投射出的幻影;一旦我们能看穿现象的流动本质,让妄念自然来去,我们就可以像看电影一般看待自己的生命进程,放松心情,观看演出。书本写得轻松,修行何其艰难!让“我”以局外人观“我”,做到“无我”,非常人能及。由此可知世人皆重“我”。
车太贤主演的电影《开心家族》中,尚万总觉得自己活着没有任何意义,任性地一次次求死,却屡次死不成,猛然发现自己死不成是因为被四个“鬼”缠着不放。道士告诉尚万,只要帮那些“鬼”实现心愿,他们就会离开,否则尚万不可能寻死成功。尚万帮助那些“鬼”一个个完成心愿,最后他猛然醒悟,那四个“鬼”就是多年前在车祸中去世的自己的家人:父母、哥哥和爷爷,而那四个“鬼”的心愿竟然是让尚万明白自己有亲人即使亲人已经不是“人”,他们依然陪伴他、爱护他,希望他好好活着。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生与死。我们都还活着时,亲人们相亲相爱,彼此守护;天有不测风云时,生者不会追悔莫及,逝者长久在我们心里。活着,与亲人一起,说有温度的话,做有温度的事儿。亲情从来不会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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