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清香（四）

回到家，拐子爹将拐子娘安顿好，借故上茅坑，自己躲在小草屋里将揣在咯吱窝的书掏了出来。

小学还好，拐子中不溜的成绩，没有特别好的，也没有特别不好的，平均八十多分。上初中后，拐子的成绩急剧下降，考个及格分都很难了，唯独让他上心的是地理课，他总说他要做个旅行者，目标是到世界各地去看看。

一学期下来其他科目的书都跟新买来似的没一点儿折角，原封不动地进了他爹的书柜了，地理书却被翻看的都快成铺盖卷了。

小草屋是拐子爹的天堂，可以让他忘记疲惫和生活的各种不易，这么多年，小草屋给了拐子爹无穷的力量，也是他顽强生活的精神支撑。

小草屋里没有草，两个拐子爹纯手工打造的书柜塞得满满的。一个玉米叶编的厚坐垫一个大树墩，拐子爹美其名曰“草屋书房”。

拐子爹因为家里穷，并没有正式的上过学，看到小伙伴儿背上新书包到学校里上课，他也哭闹着非要上学。爹娘说没钱交学费，他说他长大了自己交，只管搬个凳子跟着进，还坐在最前排，头伸过去和别人同用一本书。

时间长了，同学显烦就找老师打小报告。

其实老师会不知道吗，一个村上住着，孩子愿意学就学吧，一个也是教两个也是教。

而且这孩子领悟的又快，学得又好，人还勤快，除了没交学费书费不能获得官方学生资格外，其他的都称得上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学生了。

当时校长也发话了，家里有多少掏多少，剩下的他来想办法，但家里边一分钱也不掏，也不愿意掏，“男孩子长大了使个力气种个庄稼的，上学认字儿有什么用？净浪费时间。”

别人说再多都没用，利用空闲时间，拐子爹铁了心的学习，不耽误干家里的活儿不耽误干地里的活儿。一届一届毕业的同学把不用的书和本都给了他。如此，打打闹闹中，拐子爹停停歇歇，用了十来年的时间也算读完了小学，一本老师给的字典被他翻卷了边儿，快成破烂儿王了。

一茬一茬的学生都佩服他，一张卷子随便一做就是一百。

学校的老师也都服他，经常凑到一起讨论问题还猛劲儿地夸他：“知识扎实的快超过俺们的老校长了，高中毕业的都不一定有他认的字儿多。”

拐子爹有很多的读物，快顶上一个小型阅览室了。当然是以小学课本居多了，什么版本的都有。小人书、报纸其次，还有老师们给的教辅书，偶尔有一两本小说，可谓是拐子爹的宝贝。一本《隋唐演义》，拐子爹都快倒背如流了。

所以对书，拐子爹是超级敏感的，这么多年生活过的不如意，也好在有这些书，才有了排解的方法。随时随地的一旦拿起一本书坐下，拐子爹都能第一时间静下心来，看再多遍的书他都能看得津津有味儿。

当看到栗子树下的书时，拐子爹凭直觉都知道可能是拐子的书，掀开书看到那歪歪扭扭熟悉的字迹，拐子爹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但他还要保持镇定，生怕书中什么都没有又怕书中有太多，再勾起拐子娘多想。这么长时间来，拐子娘的情绪刚有所稳定，不能再让她受到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