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水/文

父亲
汐水/文
从1980年走来,越来越
缓慢、艰涩,甚至多次停顿
树影斑驳成拐杖
阳光已退到他的身后
蒲公英夹白发随风
有衰老的味道,冲入
鼻端,我忍不住打个喷嚏
顺带,眼角的液体也喷出
家具的侧面(1)
汐水/文
西边那朵霞落下来,在风的侧面
父亲催快手中的刨子,他说
在我出嫁之前,送我个梳妆台
少女时光即将落下锁
父亲掰开流水,在拐角处
埋一枚新种子
“好了!”父亲长长欣叹
仿佛1980年,见到我时第一声惊喜
家具的侧面(2)
汐水/文
父亲说,真是没用,再咳一声啊
就该把老骨头送到西山
缝纫机卡了链,橱柜满了斑
父亲就着影子写故事
他的盛年、爱情,他走过的大山
还有,他三十岁的骄傲
那件的确良,立在旧衣柜里
望天
汐水/文
晚钟的余音跳上眉梢
父亲说再去村口看看天色
借口,让人心生安慰
风有些硬,池塘里的天空被蹭红
如父亲不断生长的胡渣
蹭着我们的童年,慈祥
后来,胡渣抽出长长竹鞭
鞭着我们走山,走水,走天涯
披着晚霞,哥哥远远而来
父亲却背手回家,虎着笑脸
对母亲轻喝:快!把菜端上桌
提灯的人
汐水/文
红色是暖,是光。父亲说
有麻雀在阳光下扑腾
我便听到,鲜红的响声
红色是喜,是宠
是父亲挑选的米奇包
是我和导盲犬,蹦进八岁班级的骄傲
有人笑,灰色的,灰色的
红色有灼伤,是责备。黑暗里
第一次,我触到棉质的哽咽
父亲走得匆忙,有唏嘘碾过
“盲人张,也是难得的教育家”
红色是灯,是远。是我空空的眼眶重返人间
我是丢了什么
诗/汐水
那时,大海要悉数饮下晚霞
父亲和他的渔船,才被缓缓吐出来
那时,父亲总把我举过云端
黄昏就一下一下磕着小脑瓜子
那时,我更喜欢父亲
从漂流木中掏出的飞鱼、风筝
小舢板,甚至整个渔港
那时,童年那么鲜,那么鲜
向心力
汐水/文
父亲没学过物理。圆周运动
拿捏准确,把渔网举到等头高
我们被甩出均匀的弧度
那三十年,他以触骨的吆喝
撒山、撒水,撒出同心圆
那三十年,我们以触骨的撞击
冲山、冲水,冲出网格线
父亲是物理学家,后来我知道
那时我握紧网蹶子般的教鞭
向左倾45度,向右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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