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题记:翻出了一篇很久以前写的东西。那时父母送我离开我生长的地方回到他们生长的地方,让我简单的生活多了些无处安放的乡愁多了几首诗。
01
无诗的时候
远游的路上
人说有诗
而我唯有乡愁
人说乡愁是个勤快的家伙
帮他写诗
而我唯有不眠夜的轻叹
人说夜里有星
是诗的眼
而我不敢望
只坐在灯下
把那支清远的笛
一遍遍描摹
这里“清远的笛”是从台湾诗人席慕容的《乡愁》里“描摹”出来的。
故乡的歌 是一支清远的笛
总在有月亮的晚上 响起
故乡的面貌 却是一种模糊的怅望
仿佛雾里的 挥手别离
离别後
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
永不老去
那时正是疯狂喜欢席慕容的年纪;一遍遍地读了诗人的诗,自己心里也便长出几句来;不像现在,纵使读上几本,也长不出几句了。想必是那时的心正柔软,什么都容易留下痕迹。

02
第一次读席慕容是那首《一棵开花的树》: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
“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
当时也说不出哪里好,就觉得好惊艳,意境悠远,画面感十足。后来才知道,她不只是诗人,更是画家,难怪字中有画,画里有诗,如此唯美,让我第一次读便满心沉醉。淡雅,真挚,灵动,剔透,到现在都觉得,那才是诗该有的样子。
从《一棵开花的树》开始,我就特别留意席慕容的诗和她的相关情况,在搜寻信息还不是那么方便的九零年代,我硬是从图书馆、阅览室查到了她的很多信息。知道了她其实生于重庆,祖籍是内蒙古察哈尔盟;知道了她父母都是蒙古族王公贵族之后,外婆还是王族公主呢;知道了她幼年时随父母辗转于南京、上海和香港,50年代初定居于台湾;知道了她毕业于布鲁塞尔皇家美术学院专攻油画……
她的身世、经历、诗句,让我想象中诗人的样子总是一个站在开满花的树下的一个有些清瘦有些单薄有些倔强的女子。

03
乡愁是个永恒的主题。
在席慕容的诗里,常有或浓或淡的乡愁,其实这一点一直是我很好奇的地方,在诗人一生中的前四十几年里从未回过内蒙古,察哈尔草原和西拉木伦河,很久以来都只存在于父母的描摹中,但她一直认定那里是她的故乡。
风沙的来处有一个名字
父亲说儿啊那就是你的故乡
长城外草原千里万里
母亲说儿啊名字只有一个记忆
——《狂风沙》
于是 月亮出来的时候
只好揣想你 微笑的模样
却绝不敢
绝不敢 揣想
它 如何照我 塞外家乡
——《隐痛》
塞外 正芳草离离
我原该在山坡上牧羊
我爱的男儿骑着马来时
会看见我的红裙飘扬 飘扬
——《命运》
我们总是要一唱再唱
想着草原千里闪着金光
想着风沙呼啸过大漠
想着黄河岸啊 阴山旁
英雄骑马啊
骑马归故乡
——《出塞曲》
如此绵长的乡愁,居然源于从未谋面的“故乡”!
不过我还是给自己的好奇找到了答案——
这些诗写于1989年之前,那时两岸的大门没有开放,诗人的乡愁源自对故乡想见而不得见到煎熬;还有一个答案来自在媒体上看到了席慕容的照片——完全不是我想象的小女子的形象,而是一个很典型的蒙古族女子——对草原的依恋,来自于她身体里流淌的蒙古人的血啊!
这样想来,我的所谓乡愁,真真是为赋新辞强说呐。

04
直到1989年,两岸之间的大门打开,席慕容才第一次见到她心心念念内蒙古大草原,在西拉木伦河边泪落如雨的诗人,不是诗中的形象,而是彼时彼景的真实写照,她作词的歌曲《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中重现的,也是这个画面,这种情怀。
如今终于见到这辽阔大地
站在这芬芳的草原上我泪落如雨
河水在传唱着祖先的祝福
保佑漂泊的孩子找到回家的路
自从找到了回家的路,就没有什么能阻挡诗人回家的脚步了,这三十多年来她回来过无数次。
正如她的容貌不是我想象中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她对自己的故乡、自己的民族的热爱也是那种实实在在的落地的爱。
听到传唱于大街小巷的所谓“蒙古歌”,她担心如此商业化会影响人们对真正蒙古族音乐的认识;看到很多蒙古族孩子已不会母语,她就担心民族语言的传承;她还会担忧游牧人渐渐失去草原,担忧克什克腾的蒙古马越来越少……为了这些担忧,她尽自己的力量去记录、去宣传、去保护,做了不少事。
也有不少人觉得她“矫情”,但我觉得,这是一个热爱故乡的蒙古人的真情流露,为自己的家乡和民族做能做的事,发能发的声,是每一个人应有的情怀。

05
诗人老了,但依然是诗人,心里充满对生活的热爱与激情。
而我,注定不会成为诗人,我只有热爱,激情不再。诗在我来时的路上,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无论我如何地去追索
年轻的你只如云影掠过
而你微笑的面容极浅极淡
逐渐隐没在日落后的群岚
遂翻开那发黄的扉页
命运将它装订得极为拙劣
含着泪我一读再读
却不得不承认
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
——《青春》
青春太短,时光太快,我在忙着丢失自己又寻找自己的路上跌跌撞撞,诗已成为我的奢侈品。
整个上午 我都用在
努力调整步伐好进入行列
(却并没有人察觉我的加入)
整个下午 我又要为
寻找原来的自己而走出人群
(也没有人在意我的背叛)
为了争得那些终必要丢弃的
我付出了
整整一日啊 整整的一生
日落之后 我才开始
不断的回想
回想在所有溪流旁的
淡淡的阳光 和
淡淡的花香
——《诗的成因》
幸运的是我心里依然有热爱,幸运的是尚未到日落,我已回想起所有溪流边淡淡的阳光和淡淡的花香。
嗯嗯,想想就很美好,前路还长,我还年轻,我注定不会成为诗人,但也许,我可以让诗成为我的奖品。

忍不住再附一首,算是文末彩蛋
诗的旷野
——给年轻的诗人
文字并非全部
生活也不是 我们其实
不需要逼迫自己
去证明这一生的意义和价值
在诗的旷野里
不求依附 不去投靠
如一匹离群的野马独自行走
其实 也并非一无所有
有游荡的云 有玩耍的风
有潺潺而过的溪流
诗 就是来自旷野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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