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迟小钝
我和我的亲老公——李先生，在人生高度上，始终隔着一个“三严三实”的距离。在对待亲人朋友的态度方面，我想做一个“水”一样的人，平静淡泊，润物无声；而他是“火”一样的存在，热情四射，陶心陶肺。
所以，在共同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过程中，我们时常有“水火难容”的无奈，经常爆发小规模局部战争。最近的一次，是在今年春节。
大年初六，接上级单位通知：李先生的姑父携朋友三人，自河南老家入川自驾游，途经成都。“有朋自老家来，不亦乐乎。”更何况，还是多年未见的亲姑父，这接待工作，自然得奔着高标准去。
姑父一行当晚七点到达，次日上午九点离开。宴请、住宿，一律尽我们最大努力的高规格。席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宾主相谈甚欢。临了，还准备了土特产，塞进豫A牌照的后备箱。照理说，这一场外事活动至此就皆大欢喜，圆满收官了。但是，李先生很擅长用“画蛇添足”来表达自己的热情。
当晚九点半，晚宴结束，我们一起将客人送进酒店。大家一致表示：“太感动了，四川人民太热情了。你们回去吧，太晚了，孩子该睡觉了。”但李先生偏不，他当即拿出了男人的魄力，不容置疑地说：“你们先休息半个小时，我十点给姑父打电话，我们出去吃烧烤。”
噢，漏。
就算不看老婆和孩子的面，姑父七十好几的人了，开了两天的车从老家过来，未来一个星期还要继续周游大西南，咱们能不能不折腾人家？再说，同行的人也都挨边六十了，虽然吃饭的时候，我左一声“哥”，右一声“哥”的叫出了辣妹子的热情，但我们总不能置现实于不顾，拿健康和安全开玩笑。
这还不是高潮。
半夜，李先生再一次检验了我的忍耐能力。他打开台灯，把睡梦中的我叫醒，用不容商量、不容置疑的口吻对我说：“你帮我在峨眉山订两间房，姑父他们明天要去峨眉。”我抓过手机一看：2点43！
是的，凌晨2点43！
——我用一个砸在他脸上的枕头，旗帜鲜明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滚，LZ要睡觉！
我把李先生以上的行为归纳为“分寸感失衡”，他只知道全心全意的去爱自己的亲人，却没有想过，过度的、不恰当的付出，同样会给身边人带来困扰和压力。好在，他的出发点是好的，印证了他的好人品，所以每次被他气到肝爆肠裂之后，我总是心甘情愿的原谅他。
仔细观察，身边“分寸感失衡”的人，还真不少。
李先生有一个发小，两人二十多年没见面了。因为小时候搬过一次家，加上那时候联络不便，这二十多年间，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联系、任何交集。网络普及后，突然之间联系上了，于是，一幕幕基情大戏，在我身边精彩上演。
发小在老家，当地酒风彪悍。刚联系上那段时间，李先生经常在半夜接到发小的酒后电话。清一色舌头上安了弹簧，捋不直那种。三句一个“哥们”，两句一个“兄弟”，我好担心照此趋势下去，万一哪天他们好得连老婆都可以共用了，可肿么办？
某天深夜十一点，李先生的手机在床头柜上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发小。彼时丫正在卫生间洗澡，我刚哺完乳，哄七个月大的李小妹睡下。手机一响，我就紧张，吵醒了小公举好难得哄啊。于是，顺手把电话掐掉了。
五秒钟之后，手机锲而不舍的又响了，还是发小。
想了想，还是接吧。
我在电话这边压低了嗓门对发小说：“李先生正洗澡呢，一会我让他回给你。”
发小在电话那边对我说：“是兄弟媳妇啊？我告诉你，你可不要瞧不起我们这些小地方的人，你刚才为什么掐电话啊？”
我赶紧表示：“哪跟哪啊，你多心了，我也是小地方的。孩子刚睡着，怕给吵醒了。”
发小完全不听我的解释：“我告诉你，兄弟媳妇，我在我们这个地方，还是很牛的。#%￥……·”
我连忙说：“是是是，李先生经常夸你呢。就这样啊，我先挂了，一会让他回给你。”
发小说：“我告诉你兄弟媳妇，当年我和他可是￥……#￥！%￥……”
发小的激情演说一展开，就是好几分钟，在他的描述中，我既看到了铜锣湾山鸡和浩南哥的身影，又看到了梁山上林冲和鲁智深的风采。而二十多年前，李先生和他分别的时候，两人都不过是十岁左右的小屁孩。但是在发小口中，他们在那片腥风血雨的江湖，歃血为盟、雄霸一方。
当然，光是一个电话，还不能武断的判断一个人“分寸感失衡”，毕竟，我们不能跟一个喝高了酒的人计较。两个月之后，发小宣布，他来成都了。二十多年没见的朋友，自然不敢怠慢。
李先生订好了包间，将地址祥细的告诉了发小。待他下班赶过去之后发现，发小不仅带着好几个人早就到了，还自告奋勇的连菜都点好了。李先生顿时感到裆部一紧，联想到发小说的他在老家从事房地产生意，有好几台挖掘机在工地上“况赤况赤”的帮他往家里挖钱，他生怕财大气粗、义薄云天的发小一会抢着把单买了。于是赶紧假装上厕所，去收银台预付了五百的定金，并对服务员千叮万嘱，买单千万勿必一定只能找他，这才放心的坐到了餐桌前。
事实证明，发小的品味是很不错的，点的菜个个色香味俱佳，而李先生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发小只负责点菜，没想过买单。李先生把证件押在收银台，送走发小后，给我打电话：“老婆，快过来，我身上只带了一千块钱，不够。”
等我赶过去之后发现，那顿饭，他们干掉了我一个月的工资。
李先生一直试图向我解释：“我没想到他会点三百块一盘的鲍鱼啊，也没想到他会在十八块的麻婆豆腐和八十块的极品豆腐之间选择后者啊，他知道我们都是死工资…”
我只好说：“老公，委屈你了，明知道你请客，还没把钱给你装够，我真是失了做老婆的分寸。”
其实，小到个人，大到国家，都需要“分寸感”。恰如其分的沟通，恰到好处的行事，带给别人方便的同时，对自己也有利益。这大概就是为什么祖国在南海保持克制，对非洲加大援建的原因吧？一切的一切，只因为大国的担当与“分寸”。
而对于我们这样的普通百姓而言，餐桌上少浪费一些饭菜，生活中多一些谦让，凡事多替对方考虑，都是我们应有的分寸。
2016.2.24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