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简,这一年夏天,我在新余。
每天骑电动车到村委会工作,主要做些打杂的工作,用电脑打字,制作表格,打印文件。说来这也是兜兜转转才遇见的工作,工资不高,但维持生存尚可。
这份工作,在旁人的眼里,轻松且简单,但对一个找了好久都不知道自己适合什么工作的女子来说,做这份工作只是为了有一个暂时的港口,可以停靠。
我是一个渴望自由的人,但又没有追求自由的资本。既没有可以自由支配的钱,也没有愿意给我花钱的男人,能够做的不过是表面认真工作,内心畅想自由。有时过分敏感,所以和很多关系格格不入,只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我对很多事都提不起兴趣,但工作之余,我喜欢看书,偶尔写作。吃也是一大爱好,但只有在发薪水时才会去好好吃一顿。
7月新余很热,但配上凉风,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村委会工作不忙时,一周有一天半的假期。
有时我会戴着耳机,骑着单车到离家很远的地方。到达后,停留一会儿,然后返回。返回时很慢,眼睛四处看周遭的风景。心里的种种不快,也随风消散。
工作简单,够养活自己,生活平凡偶尔不一样,看书,偶尔写作,这是我所喜欢的生活。
连生出现的那天,天气很好,我心情却很差。工作渐渐变多,无休止的加班,就连做梦都在做表格。
加完班回城的路上,天上星星点点,挂在夜幕上显得那般好看。那一刻所有的郁闷,不快,通通消失不见。于是决定奖励自己去吃一顿好的。
骑车到达音乐餐厅,时针已指向八点。还好店里客人虽多但在等餐的很少,不然我可能会换一家。
用目光搜索一番,靠窗的座位已满,便随意找个位置坐下。服务员快步走到我身旁,将菜单递给我,已不是第一次来,我没有接,直接点了一份十三香小龙虾,一瓶雪碧。
服务员也不忸怩,没多问,直接往厨房的方向去了。因着他的不忸怩,我便多看了几眼。他有着普通的服务生打扮,身高180的样子,很瘦,袖子露出部分的皮肤很白。
餐厅的音乐换了下一首,是张惠妹唱的《我最亲爱的》。是学生时代很喜欢的歌,从决定放下某个人后就没再听过。如今这么突然地再次听到,心突然被什么撞了一下。泪水不自觉滑落。有一只手适时地递了一张纸巾过来,我没有接。
脑子里满是关于那个人的回忆。
我:连生,我喜欢你
连生:对不起,我还不想谈恋爱
我:我明白了,我等你
连生:随你吧
我和连生是高中同学,前后桌,不知何时开始喜欢,发现时已经是深深的喜欢。
告白发生在高二的夏天晚自习结束后。我观察过,连生和我都住校,晚自习会自觉上到11点,虽然学校要求到10点半就行。
11点刚过,我拿起数学习题集,和一支笔,假装淡定地走到连生的座位旁,很近的距离,却花了近一分钟。刚要开口说话,手中的笔不自觉掉落,就落在连生的座位下边。听到声响的连生,很自然捡起了笔,递还给了我。就是在这一刻,我鼓起勇气,向连生告白。连生没答应,也没拒绝,说目前没有恋爱的打算。我知道这就意味着拒绝,但还是倔强地说了句我等你。然后转身离开。
故事原本该这样结束,转折发生在一场声势浩大的生命游戏里。学校校长花高价请来专业的生命游戏团队,为高二的学生加油打气,让他们更加珍惜自己的时间。
生命游戏是为期三天的封闭式生命体验游戏,地点是学校的大礼堂。
大概是考虑到整个高二年级人数众多,学校只选了成绩好的前六个班参与生命游戏。
生命游戏的第一天,六个班的同学分为3个社区。光明社区,幸福社区,杨帆社区。
我所在的5班,被分在幸福社区。
同学们举着社区牌按顺序进入所在社区区块。进入前,要由安检人进行扫描,防止大家不小心携带违规物品进入社区。
大家都按顺序进入社区后,首先听生命游戏团队领队马桶先生的讲话,之后由校长先生宣布生命游戏正式开始。
游戏的规则很简单,大家要依靠自己的努力,去获得自己所想要的一切。就像在现实社会中一样。只不过游戏中努力的方式会比较简单,只是简单的学知识,然后进行考试。
我的记忆力不错,第一次去考试就到了本科位置。然后我就按照要求拿着本科文凭去找工作。一找便找到了一份护士的工作。在这场游戏里一分钟等于一年,一轮游戏只有5分钟。游戏参与者需要在5分钟内完成考学,找工作,买车买房等等事情。当然完不成没关系,只是你得等到下一轮游戏。最重要的是你的年龄一直随着一轮一轮游戏在增长。这是无法改变的。
每一轮游戏,我们这些参与者都是可以自由选择工作,买房,还是结婚,生小孩等等这些项目的。
游戏的第一天,很平常,第二天亦是如此,第三天,许是大家都想着快结束了,好多同学都开始体验结婚这一项目。忘记是第几轮,连生问我要不要和他结婚。那一刻我懵了,虽然我期待了无数次他会来跟我说这句话,可是他真的说出口的时候,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虽然是虚拟游戏,但明明他谁都可以找,为什么偏偏找我呢?想不通,于是不再想,故作镇定答了一个好字。
他于是牵起我的手,到结婚礼服挑选区。看着梦中的白色婚纱,我想就当作一个美丽的梦好了。挑了不算讨厌的款式换上了。从换衣区出来,连生一身简单的西装吸引了我的目光,明明再简单不过的款式,穿在他身上,却好看极了。相比之下,我的婚纱裙显得那般幼稚。但看到他向我伸出的大手,我也就把手给他,任由他牵着到了拍照区。
结婚这一项目其实很简单,不过是换上结婚礼服,拍几组照片。
前面还有三四对再等待,我心里却开始不安。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指向4点30分,我怕时间来不及。但又没法和连生开口,我怕他会说算了。
终于等到前面的人都拍完,而看着时间还有将近十分钟,我心想够了,结果灯光突然暗下,马桶先生宣布游戏结束。然后灯光再次亮起,同学们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我把手抽出了连生的手心,狠了狠心,向换衣区走去,这大概是命运吧。
刚走两步,手再次被连生握住,他说衣服都换上了,好歹留个纪念。
于是他喊班上同学帮我俩拍了唯一一张合照。照片里的我们全是青涩的面庞。
“简,是你吗?”熟悉的声音一把将我从回忆中拉回现实。泪水早已干了,面前桌上的纸巾却显得那般突兀。
我寻声望去,有些不敢相信,多年未见,他竟还是如高中时那般帅气,年轻,时光真是厚待他。
我没有说话,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假装认真听音乐,结果餐厅的音乐已经换了好几首。好在服务员端来了我的小龙虾,雪碧是早已配好吸管放在我桌上的。
戴好手套,我对着连生点了点头,然后不顾连生的反应,开始认真剥虾。一边剥虾一边用余光打量,他身旁的女子。
1米7左右的身高,瓜子脸,皮肤白皙,眼睛不大,却很有神,头发乌黑浓密,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一对小酒窝。
许是内心的自卑感驱使,我不再看女子,只一个劲吃小龙虾。
手机提示音响起,我看到一条加好友申请,看到连生二字,鬼使神差,点了同意。
连生:好久不见,简
我:好久不见,你女朋友好漂亮
连生:谢谢
………
用最快速度解决掉面前的小龙虾,然后付钱离开。
原来这么久了,我对他还是同样的心情。心还是会砰砰跳动,会紧张,会嫉妒站在他身边的女生。可是这一刻,我决定放手,彻彻底底。
离开餐厅,我没有和连生说再见。我想也不会再见。
回到家,洗完澡躺到床上,我无法入睡。脑子里全是连生的样子,高中时的连生,多年后再见的连生,笑着的连生,暗自流泪的连生,沉默的连生,忧郁的连生,牵着我手的连生。
突然想起高中时唯一的合照,一张张照片查找,却没有一张是我想要的。一段不愿想起的回忆突然涌现脑海。
“连生,我喜欢你”生命游戏结束后的某天晚上,我在路上拦住连生,说出了这句话。
“对不起,我们只能是朋友”连生的表情,我看不真切,但语气里满是认真。
我流着泪跑回宿舍,将手机里有关连生的很多东西删除,唯独那张合照我没舍得删。
上大学后,和连生不在一座城市,偶尔关注他的消息,但再没有聊过天。每天听的歌都是那首《我最亲爱的》。希望有一天,可以和连生一起听,然后彼此拥抱。但现实和想象终究不一样。
某天心血来潮,发qq消息和连生表白。
一连过了两天,连生都没有回我消息。看到空空的对话框,我一边庆幸,一边期待。
我知道连生还是一个人,所以允许自己最后一次犯傻。
第三天,连生回复我,简,祝你找到更好的,我不值得。
我没有追问为什么,也没有回复。只默默删除了那张合照,包括他的qq。
时间是公平的,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无论过去多久都不会是你的。
像是为了确定什么似的,这天深夜我鼓起勇气问连生,为什么当初要找我体验结婚项目?
他很快回复我,说和我的关系最好,找别人怪怪的。
好吧,原来他一直当我是最好的朋友。
就这样,我默默删掉了连生的微信,下决心彻底放下他。我知道这需要时间,但真的已经够了,喜欢一个人这么多年,真的累了。
八月,城市的阳光依然晃眼,天气热的不行。不上班的日子,我会没日没夜的开空调,穿着睡衣,在木地板上走来走去。偶尔会失眠,看小说的时间变得漫长。
我总是以为自己会对逝去的时间和往事习惯,不管在哪里。碰到谁。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
只是音乐餐厅里再遇的连生,年少的欢喜,就这样从我的心里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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