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女人总是要嫁的。
那意味着你从此不能在家过年,而去融入到一个新的家庭。所谓过年就是一家人一起吃年夜饭,守岁,等待新年的钟声,再在大年初一那天吃饺子,然后给长辈拜年,那时你是这个家的人,你招呼着来了的客人。而嫁出去的人只能等到初二以后回娘家,而那时你已经是客了。
2015年是我在家过的最后一个年,想到未来不能在家过年,我常常会难过的悄悄抹泪。我们除夕那一天有重要的三件事,贴对联,上坟,吃团圆饭。我们会提前几天定好年夜饭的菜单。除夕早上吃完面条,我和母亲就开始着手准备年夜饭的启动工作,爸爸则带领弟弟妹妹清洗掉瓷砖上的旧对联,贴上新对联。等到11点多我们准备好上坟祭祀的物品,穿上新衣服,一起去拜祭先祖。老规矩是不要女孩上坟的,说是烧的钱先人不收,这显然是旧社会歧视女性的思想。在我们家这个规矩已被我们推翻,十多年前我们和爸爸、大伯、大伯家的女儿们以及叔叔一起步行去上坟。那时候我一直崇拜逝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曾祖父,于我们来讲,只能在过年的时候在他老人家的坟头烧纸、放炮、摆上烟酒、吃食,以示我们对他的景仰和缅怀之情。再后来,爷爷去世,他就埋在远远山坡上曾祖父的旁边,每每准备祭品,我总是忍不住泛起思念的泪水,我想他一定能吃到我们带给他的东西,他一定能看到我们一年一个样,一定为我们高兴。而我们上坟的队伍也在悄悄的发生着变化,大伯家的姐妹们相继出嫁,叔叔的两个孩子加入到了我们的队伍。我们也不用步行了,因为绝大多数人都有了汽车,他们要让先人看见他们的风光。再后来,大伯也搬走了,我们的上坟队伍少了一个他。这是一个十年。2016年,我离开了这个上坟的队伍。在除夕那天我在离家八百里外的夫家,开始了新的过年程序。我没有想家想到掉泪,我想大概是年龄到了,人之常情。他们也上坟,他们更是严格的遵守着那个规矩:女人不上坟。于是我在家,一秒一秒的陪着时间流逝。我想家里的上坟队伍又少了一个我。母亲在家做饭,会不会想到我不在而掉泪。
我家的过年总是有说有笑,忙忙碌碌,母亲会为过年准备很久的吃的,以至于累伤了胳膊,也让我们跟着累,有时候我们也会抱怨,我们为什么要忙来忙去的全是为了吃,根本没必要嘛,我们就想闲坐着。而在这一年的除夕,我闲坐着,却发现肚子饿了没得吃,我才知道,忙忙碌碌为了吃是多么有必要,民以食为天,我由衷的敬重母亲的勤劳。在娘家的20多年我习惯于依赖母亲,而现在我为人妻,为人儿媳,就不能再依赖婆婆,何况婆婆年迈。我该向母亲一样,为这个家的吃食忙碌。
大年初一,我随夫走访他的长辈亲邻,他们好陌生,我即将融入到这些陌生的人群中,我思念我的长辈亲邻,他们多熟悉,我盼望着能尽快回到我的家乡,能再看到那些熟悉的脸。我问三妈什么时候回娘家,她说不回,等着明天女儿女婿来。
原来,若干年后,女人终于不把娘家当做期盼,因为她已在那个地方扎下了根,慢慢的成了另一个女人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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