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眨眼就入了冬,长安金瓦红墙上落着斑驳的雪。茫茫银装一片,静谧安详。
司环刚刚探视完皇帝,从宫门走出。寒冬里,单薄的他依旧是一身素白道袍,撑着把深色纸伞,从雪地里款款走来。除了那把宫中最普通的伞面,他整个人都快融进这茫茫白雪里,虚幻得不似凡人。
上了马车,充当车夫的黑衣男子照例上报:“楼中得到各方信报,明玄派听闻朝廷讨伐令后不为所动,并没有要被招安的意思,反而召回了散落四方的弟子门人,准备迎战。”
司环漫不经心地听着,不时敲击车中小几,算作回应。
他的雨令楼,其实并不是一座真实存在的楼阁,而是一张江湖上错综复杂的情报网。楼中人混迹于黑白两道,上至京官,下至商贩,不知有多少是这“楼中人”。
皇帝卧床许久,混毒难解,这个冬天是捱不过了。如今他作为国师已是民心所向,讨伐明玄派势在必行。雨令楼早已出动了几乎全部人力,确保行动万无一失。
十日后,司环再次来到了那个郊外凉亭。上回与花城在此交接,还是秋高气爽的大晴天,今日来,却是冬日的一片萧条肃杀。
司环此时手握驻守西北的定远军调配兵权,这几日,大军已经在三里外驻扎,两边局势剑拔弩张。今早,他独自穿行过行人寥寥的空荡街道。这个小镇偏安一隅,虽然交通不便,却自有其与世无争的宁静祥和。自从上一次叛军动乱后,这里还没有再看见过寒光凛凛的兵刃。
明玄派弟子常来此镇采买,这里的百姓多与明玄派弟子交好,平时相互帮衬,来往友善。因此,司环来这里两天,没少听见百姓的怨言。
只是,他们不知道,这天下大大小小几十个仙门,不用交一分粮税,占据一方灵秀山水,也不用上缴土地税。他们用着国家的财富,却不为朝廷办事;拿着百姓的钱,却不给他们庇佑。这些修仙人,不过是国家的蛀虫!
他司环隐姓埋名半生,受尽屈辱折磨,不就为了今朝为父母报仇,为百姓讨回公道吗?他要让来自百姓的钱回归百姓,让天下的山水回归众生,让生人平等、生民安康!
他是仇恨中走来的人,他不能让更多人走进仇恨。
他上山了。
漆黑的盔甲在黑暗中碰撞,金石之响夹杂在呜咽的山风里。司环只调了军队几对冲锋的精锐步兵,自己并未穿甲,只是背上了长剑。
走至山门,一路无人阻拦,看来明玄派不想有无谓的牺牲,已经集中了力量在等候他们的到来。
校场上,千名弟子蓄势待发,在看见司环登上最后一级石阶的那一刻,齐齐拔剑出鞘,直指来人。
司环冷冷地抬起下巴,不可一世地笑了。笑容温柔平和,却叫人看了从心底生出一阵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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