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曾经住了十年的九楼,有一位邻居,从最开始住进去我便称呼她为斐妈妈,是因为她的老公姓斐。
那套房子不大,但是我人生的第一套购置的房产,面朝扶风山、毗邻阳明寺。还记得最初得到钥匙时的欣喜,还记得装修时,手提十几斤白水泥也不带休息的、一气爬上九楼时的开心。
昨天,孩子的同学在朋友圈里给我留言:陈妈妈,元旦快乐!我瞬间蒙了一下。在华人的传统习惯中,一般到了老年,女性会被冠以夫姓被称为某妈妈或某妈,而自己的姓氏却多半没有人会知道。
我有这么老了吗?再说,我已与前夫离异多年了啊。但转念一想便也释然,孩子的同学只知道孩子姓什么,当然不知道我姓什么,她只是为了表达她亦如我女儿般与我的亲昵,但又不可能直接称呼我为妈妈而已。
那个我居住了十年的九楼,那曾让我无比喜欢的第一套房产,其实有好几年我都没有去过了。
楼顶上那株十几年前种下的蔷薇花不知怎么样了。原来是一直不会有这样的担忧的,但自从惊诧地得知,邻居斐伯伯已从楼顶飞跃而下、斐妈妈已患阿尔茨海默症便不一样了。
昨天,有朋友留言道:如果没有时间这概念,我想我们的生命是不是拉得很长、很长……?我知道这是一位已确诊恶性肿瘤的年轻患者。我是这样回答她的:所谓长大、年老的,只是我们这一世所暂宿的身体。灵魂永生的。所以,别想明天,别想未来,过好当下的分分秒秒即可。
时间真的只是人类自己创造出来的一个计量单位而已。就如在九楼生活的十年,让我觉得长或者短,只是回想起来的感觉而已,因为,那段时光,也只是由“每天”组成的罢了。
得知斐伯伯飞跃而下时,我还是震惊无比。但现在我已明白,就个体自身而言,并不会害怕S亡本身的,害怕的只是那个过程。
但是,那个过程也是由每一个当下组成的。如果每一秒都能放松度过,便就度过了;如果每一刻都能宁静度过,便就度过了。如何能获得放松、如何能得到宁静,这便是我们一直在修为的功课。
记得父亲在世最后的时光里,给我说的最让我无法释怀的话,便是:我不是怕S,只是害怕这个过程。至今,我都无法忘记父亲说这句话时那奇异的眼神,现在回想,他只是想要给自己一个决心,甚至想要从我处获得这份决心的正确性确认?想要从我处获得一种支持的勇气?
但是边上人会害怕、亲人会害怕。所以,当父亲那样说时,我远远地坐着,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现在的我,当然明白,丧失本身便是人生的一门功课,甚至终我一生,这门功课始终伴随左右。
如果平静地接纳?接纳我一生中所有必须遇上的丧失,包括我自己这个暂宿的身体的丧失,便成了我人生的终极功课。
其实,也是每个人的人生功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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