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到金秋九月,会顶着烈日或趁着露水着去田里摘棉花,顶烈日是直接掰好棉朵拿回来晒,趁着露水是连棉花座子摘回来掰,连座子摘的棉花到家后,一掰就是大半夜,不到凌晨不收兵,为不打瞌睡,全靠讲故事,听收音机。在九月一日欠的学费等等就指望它了。这是棉农们共同的期盼。
晒干的棉花积积攒攒到国庆前,棉农都会拉着两轮木板车去棉花采购站卖棉花。
我当年在涂家楼种了4亩棉花,一朵一朵掰回来,用芦杆编的晒垫翻晒干,积累成一包包棉花,到有七,八包,就可以卖了。
那年月还没有轧皮棉的,卖的都是带籽的籽棉,要求没杂质的,晒得干嘣嘣,色白纤维长,都有规定等级,按级给价。
若遇到连天阴雨,棉花抢收回家没太阳晒,我住的大礼堂北厢房搁上许多垫子铺满了棉花,开门开窗透气,时而翻抖一下,防止霉变,一心盼日出。那满屋子棉花的味道,虽不如花香,却满心喜闻,愿其多故,毕竟可换银子渡日。
待到国庆的前一日,家有7袋晒干挑好的棉花了,那天起了个大早,刚到凌晨我们两口子就忙起来了,先检查板车轮胎,打足气,把7袋一人高,百来斤重的籽棉一袋袋抬出来整齐的码在板车上绑好。再把国庆假在家的小孩子喊醒一起吃点稀饭,在棉花车上给小孩弄个舒适的窝躺着,盖上衣服,带了水壶,锅奎等干粮,踏着月色凉露出发了,本来迷糊被喊醒的孩子已睡了,我们走着!一声不响,唯有车轮滚滚和不远处村庄的鸡鸣声!月亮和星星好象同步照着我们,偶而也有同路去卖棉花的父子或夫妻超过我们。
几十公里的五三棉花采购站,价格好,不打白条,要求也低一些,石家河棉站的3级棉,拉到五三可卖2级,都差不多远,石家河上坡特别多,五三的路一马平川,因此大家愿走上七八个小时去五三农场。我在前面两手掌着板车把手,右肩跨着绑了布条的麻绳,弯腰拉着小跑,孩子妈也找根绳子在前方拉纤紧行。紧紧慢慢走了七个左右小时天早已大亮,远远看见棉花采购站排队等候的队伍非常壮观,象一条洁白的长龙起起伏排在马路边上,采购站门口挤得水泄不通。从早等到正午烈日暴晒,沥青路地烤得滚烫发软,棉农们带着水壶干粮喝着嚼着,一点一点往前挪动。我们把小孩安顿到车子底下,铺衣服坐着,喝着带来的小罐健力宝,往前挪时,小孩自觉拖上衣垫随着队伍挪动,棉友们都戴着草帽扛着烈日和擦汗毛巾缓慢向采购站大门移动,盼着,聊着。
采购站的检验员头戴印有五三棉站和五角星的新草帽,佩着红袖章,神气活现的拿着漂亮小竹筛,一边拉裂棉花袋,一边吆喝着,"有掺杂使假的自觉拿出来,被查出一律没收",用手掏翻着,用细长的能测湿度和杂物的钢扦捅一捅看有无湿度超标或放砖石的刁民,再用牙咬咬棉籽干不干,如果籽棉杂质水份多,就得拉回去重新晒干,挑尽杂质再拉过来上交。谁也不愿拉回去呀,那么远的路大热天,所以也有个别检出水份超标人就在马路上租来油布垫子,当场翻晒,唉,为什么不晒干再来呢,我怜悯着这些同路人,他们不一定是棉花没晒干,也许是舍不得给棉检一包烟罢!
终于轮到我检验过秤了,孩子妈要看孩子,场面又挤又急,百来斤也不要人帮忙了,一袋一袋抢着往称上搬,来不及擦汗,和多数人一样,先塞给检验员一包烟,陪着笑脸。检验员客气的收了,熟练的撕开棉花袋,抓一把塞到嘴里,咯嘣一响,棉花干,又抓一竹筛去测纤维长度,打个级别229,磅了80O斤,我欣喜若狂,也不歇息,立马把棉袋往棉垛上搬,那棉垛象雪山一样高耸雪白,放着长长木跳板,扛上去倒了,风一样跑下来再把另一袋袋搬上去倒,棉花倒完,满身汗透。过磅员开了入库单,这才大松一口气,往结算窗口去排队结现,当拿到一千余元的蓝版毛爷爷时,满足感油然而生,所欠学费有着落了,人情份子准备金有了,过年新衣錢有了,公粮水费也指望着……。拖家带口走出棉花站时已是夕阳满天红,在马路边小餐馆坐下点了三碗面,等面上桌期间给小孩买了五毛钱的雪糕,也舍不得给自己买。面来了,三下五除二,那个年代并不在意味道,反正还有肉丝青椒,三碗三元钱付了就走。看看夕阳西下,夜幕降临,一家人心情都不错,哼着天沔小调,穿着那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的衣服,一步一步走向数十里外的涂家楼村大礼堂……
讲讲过去的苦,方知今日的甜。三十年过去了,国家公粮水费早免了,还倒给补贴,我却没种田了,人生如梦,世事常新,祈望广大农民越过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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