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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团带着游客在奉先思孝里游走,给他们讲解祠堂的结构造型,繁复生动的梁上雕刻和屋檐上活灵活现的飞禽走兽。我的眼睛虽跟着,心思却早已飘游了。我想象着母亲独坐深闺的情景,想象她孤独无助的时候,想象她夜深思念父母垂泪的样子。三舅退伍后,分配在抚州军分区的招待所。结婚生孩子后,叫母亲过去跟他带孩子,同时也托人给母亲找对象,但母亲都没同意。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不同意。这在当下看来难以理解。如果深究父亲这一因素和这几十年所受的磨难的话,那她的这个选择就大错特错了。母亲最终还是离开了抚州,她让小姨去顶替她的位置。她回到了奉先思孝,用干净的绸巾擦拭起父母的灵位来。
母亲回驿前的时候,父亲正在部队等开赴中越边境的命令。那几个月里,奶奶整日以泪洗面。命令终究没有传来,奶奶终出笑颜。后一年,奶奶以家属探亲的身份去了父亲所在的部队,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劝父亲退伍,那时队里的指导员天天催父亲写留伍申请。做好父亲的思想工作后,奶奶就回来了。不久,奶奶带着父亲英姿飒爽的相片来到奉先思孝。奶奶自然是来找母亲的,只能说那时的父亲太过帅气母亲被迷醉了,不然不会再等上一年等父亲退伍。父亲退伍前,母亲以准军嫂的身份去了一趟父亲所在的部队,受到了极热情的招待。这华美的乐章至今还在父亲的日记本里鸣奏。
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中,团团的讲解又告一段落,她不住地鞠躬致意。母亲年轻时也应该是这样子吧,温和,热情,谦卑,只是她走在这宏大的古屋里肯定没团团这般自在得意。三十年前的古屋和现在的古屋相比变化不大,但气场变了,变得衰朽世俗。这点不是团团的巧语美言可以掩盖的。祠堂里只住着两三家人,且都是老人,枯瘦的身影倒和灰色的砖墙陈旧的窗格辉映成趣,一幅暗淡萧瑟的画面浮现眼前。曾几何时,这里是多么热闹。大表哥结婚时,祠堂里摆了将近五十桌,宾客如云,推杯换盏,欢乐喜庆的气氛持续了两天两夜。
不久,团团带着旅游队伍从祠堂前面的偏门出去了。我停止了感慨,跟了上去。在不远处的拐角,团团和伍老师的队伍相遇了。伍老师和气地摇手打招呼,团团也礼貌挥手回应。突然间,我有了去当一回伍老师学生听他讲讲课的想法,如若被他发现再问一次“你是温海华吗?”,我必要高兴回应:“是的!你好,伍老师。”机会不久就出现了,在队伍穿过一个狭窄昏暗的巷子时,我大胆地跟了上去。显然,伍老师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口若悬河地讲解着,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思维快速转动甚至跳跃着,没想到他是如此激情四射的人。他的历史知识果然丰富,古屋里出的能人异士他如数家珍,每个朝代镇上发生过的大事件他娓娓道来,那些在朝做官人的生平他也一清二楚。但他一样有疏漏,就是只关注过去的辉煌,没有点到现今的人心不古和镇风的日下。当然,这是观念看法不同的结果,不能过于苛求。不过,不知道是我感觉有偏差,还是主观臆断了,这些游客显然不是很投入,很不在状态,有些已心不在焉了。作为一个常年耕耘于三尺讲台的人来说,对于这种现象,伍老师肯定不会陌生。当然,主随客变,伍老师不可能再像对不听话的学生那样吹胡子瞪眼了。但我以为是不是伍老师的讲解过于书面化了没有吸引力?或许,他可以幽默一下,自然一点,就像他在牌桌上跟市井之徒谈天说地那样。
在跟随伍老师的一个来小时里,我们走过了“龙峰拱秀”“元远公祠”“维藩公祠”。其间,伍老师没有认出我,或许对我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脸孔起疑过,但终因行程紧凑分心不得而略过。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中午。我摸了摸裤兜,跟随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我将兜里的信拿出来,再读一遍,确定信中的内容跟这一上午的行程很贴合,便欣喜地放回兜里。
“这次我必须送出去!”我心里暗下决心。
不久,两队又在早上分开的厕所边集合了。短暂停留片刻后,队伍就分散了。团团走出人群,沿着铺着鹅卵石的小路,往老街方向走。然后,将穿过老街,走过楼下弄两边的木楼,直到家里。这是一条无聊之极的路,我得给她一点惊喜。在老镇政府门口,我等到了她。
“团团,真巧啊!”我说。
“呵,跟了一个上午就为说这话?”团团笑着问。
“我……”我只觉得丢人,身上的血全往头顶冲,脸都红肿了。
“有什么事说吧?”团团说。
她的坦率让我更加的紧张。
“你也是来看古屋的?”善解人意的团团帮我解了围。
“对对对,我就是来看古屋的。”我长出一口气。
“那看到了什么?”
我心中窃喜,这不正中我怀?这回我得好好表现表现,让团团刮目相看。
“这片古屋我从小看到大,哪间屋窗子破了一个洞,哪扇墙面留有一块斑我都知道,现在虽然修整过了,但实质还是一样的,所以没什么看头了。”我故作深沉地顿了顿,微仰着头看天空,“但里面住的人就不一样了,他们的生活如同海面起伏不定,昨天烦,今天忧,明天愁,或许我们看不到,但能透过特殊的媒介感受到。”
“什么媒介?”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古屋?”
“团团,你太聪明了!”我得意忘形了。
“那能感受什么?”
“你是当局者迷啊!不过,这也不能怪你,因为你天天看着读者记着那些宣传册,思维早已定势了。团团,你看到古屋上方的那片凝云了吗?”
“怎么?”
“据我的观察它已持续五六天了。”
“哪有什么?”
“那你再看看外围这些气派高楼的上空,看看你家方向新街上方,是一个样吗?”
“这不正常嘛?”
“不正常,古屋里的气场不对,而房屋的气场是由居住者影响产生的,古屋里居住的人你还不了解吗?单者,贫者,弱者,病者,鳏者,还有那见不的光的……”
“够了!你不要再胡说了!”团团怒斥道。
犹如棒喝,我立马反应过来说过了,赶忙道歉:“团团,你千万不要误会,我的意思不是你说的不好,只是还不够全面。”
“那你去说啊,将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抖出来,给驿前镇添光加彩!”
“这些不都是事实嘛?你我不天天见?”
“我懒得跟你说了。”团团起步走。
“团团,团团……”我追上去,“团团,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你不要说了,说多了只会让人以为你病得不轻。”
“团团,你也是这样认为的?”
“你说呢?”
“我……”
“难道在你心中一个生养你的家乡就这么的微不足道?”
“团团,你错怪我了,从小到大驿前虽然没给过我什么温暖,但我心里跟你一样爱她,只是我们的着眼点不同罢了。你是着重宣扬她美的一面,而我是无法漠视她的缺点不足,以及难以忍受寄生在她身上的病菌。其实,我们是不乏共同语言的。对,还有姚老师,他也是个充满奉献精神的人,让我由衷钦佩。”
“不好意思,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伟大,我只是个庸俗小民。”
“团团,你太谦虚了。”
“这是事实,我只是干我分内的事,但如果给不了我要的待遇,我立马就会走人。你以为常年待在镇上舒服啊?要不是我爸拦着,我早出去了。不过也快了,过完元宵节我的合同就到期了,给多少都不续约了。”
“那姚老师怎么办?”
“习惯就好,他能栓我一辈子吗?你以为他喜欢带着一群傻乎乎的人整天绕着古屋转啊?如果镇政府没给他颁发驿前杰出公民和优秀导游等荣誉称号,他会这么积极吗?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天真呢?”
“我……”我哑口无言了。
“走吧,妈妈在等你回家吃饭呢。”
“饱了,吃不下了。”
“那我走了。”
“等等……”摸到兜里的信,我全身触电般疼痛起来。
“还有什么事?”
“我……”
“是不是有关相亲的事?”
“额……”我的脸又红肿了。
“你认为我们有戏吗?”
“想象过。”
“是做梦吧?”
“呵呵……”我苦笑。
“实话告诉你吧,我有男朋友了。”团团的眼中柔情四射。
我想象着他的家世才学品格身高样貌性格,要怎样的人才能有这样的福气?我也怨恨无能的自己起来,这是第几个对我说这句话的人了?“事不过三”这是节操世界才有的规律,我这种无节操的人注定要被千刀万剐。我忍受着巨大的疼痛,却又不愿就此倒毙,心中还有一股执念,是纠结?是不甘?还是牵挂?
“那人是胜强吗?”
“我的品味就这么差?”
“我就知道不是他,他比我差远了!”
“这回心里舒坦点了?”
“呵呵……”我又苦笑。
团团再次迈步。
“团团……”
“还有事?”团团回过头。
“没有。”我将兜里的信揉皱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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