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这个老人时,用篱笆隔出的小路狭窄曲折。脚下匍匐着茂密葱荣的大叶茶草。
和大多数农村老人一样,她开朗又热情,招呼起人来像欢乐的河浪簇拥小船的声响。
此念| 离时隔八年,她的脸庞早已被时间催生了锈迹,斑斑褐黑的皱纹描深了我对时光速逝的恐惧。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她年轻时黑发青衣,扶门而笑的倩影,别离和病痛让她在这八年里成了另一副样子。
对于我的离开,她总是跟我重复一个生动的比喻:好像心上有把刀子在割啊!我是最后一个由她带大的小孩。那年她的丈夫刚刚去世,紧跟着,“你又走了”,她这样说,唇齿之间紧咬着介意与无奈。丈夫下葬后的头天深夜,她躲在房里无眠,无意中听到大儿子与两个弟弟商量“那个死了,还有个活着的怎么过法”。她记着这句话,既漫不经心又耿耿于怀,记了八年。
之后她一年跟一个儿子生活,东西搬来搬去。原来院子里黄色花的萱草,紫色长串花的艾草,以及满院子爬行的南瓜、冬瓜藤,全都化了灰。
三栋房子的墙壁是三种不同的寒冷。始终忠心耿耿跟着她的,不过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而已。大儿子建了新房后,老人才在这个小院里长久地住下去。
厨房里的白炽灯泡扯着炉灰的被子盖得严实,极不情愿地丢下湿漉漉一地的微光,偶尔闹起脾气来,眨两下眼睛又归于沉睡。
电视机在五年前坏了就再也没买过新的。厅里四角方方的挂钟一到年节就焦躁不安,吧嗒吧嗒地响。那些无数人期待的既定日子,让热闹的更热闹,冷清的更冷清。
此念| 离院子重新被冬瓜南瓜和杂草占领,生机勃勃的绿色藤蔓和老人额头的褶皱有着相同的生长速度。冬瓜南瓜发疯了似的长,一棵苗结出十几个顶大的果儿来,让老人茶余饭后弓腰到庭院中央去,摸摸这个,瞅瞅那个,发出惊讶的心满意足的笑来。
土地是她的根。然而,正因为她的存在,我们这些出门在外的孩子们,才保留了我们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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