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都没见到张德的身影。
因为那天长今的一句笑语,韩尚宫虽然很想问问她为什么没来,硬是按捺下去不说。夜里几次辗转难眠,总在思忖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惹了她不高兴。
长今异常繁忙,每天早出晚归,有时甚至直接睡在药房。除了给她端药清洁换洗,等闲见不着。
韩尚宫见她如此疲累,心里着急自己不能快点康复,可休养这回事本就欲速不达,等到张德风尘仆仆归来见到韩尚宫的时候,二话不说便替她把脉,眉头皱紧,“你有好好吃药吗?为什么还不及从前呢?”
韩尚宫提着的一颗心不见踪迹的悄悄放下,“药每天都吃的,是我太心急了…越想快点好越睡不着…”
“啊首医女!您终于回来了!”长今一脚踏进来,看到张德长呼一口气,又想笑又想哭。
“你怎么看着也跟丢了半条命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有许多小孩子接二连三被蜜蜂蜇,几乎天天都有来针灸解毒的。我不会解毒,只能像您之前做过的那样帮他们止痛和退烧,可是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肿的越来越厉害…”
张德急了,“你为什么不叫人去牛岛找我!”
长今有气无力的坐下,“我有啊……第一天就派人去了,您回来了他都没回来…”
张德顾不得跟韩尚宫多说,起身急匆匆往药房去,长今深吸一口气,用力支撑身体爬起来跟上她的脚步。
韩尚宫默默躺着不出声,看着她们的背影,有一丝隐秘的失落。那颗心却总归落到地上,在周围静谧到几近凝固的夜色中,慢慢睡去。
这么匆匆一面之后,又是许久不见。
长今回来转述,那些毒蜂,跟牛岛的毒虫仿佛都与倭寇有关。这么一来就不只是张德的事,她不得不跟着闵政浩满济州的跑,一边治疗被毒虫伤了的岛民士兵,一边追踪这些毒虫寻找倭寇的痕迹。
来济州之后,她和张德几乎日日相见。张德乍然消失,连长今也很难见到,她从一开始的落寞,到习惯,慢慢收敛起心神。手臂的疼痛逐渐消失之后忍不住总想动一下,每当这时要用念力压下自己活动的欲望,久之不免意兴阑珊。
张德再回来时,看到的就是那么一个孤单寂寥的背影。她心里一紧,仿佛眼睛看得到韩尚宫的心在逐渐远去,远到再也无法抓住。
她是那样乖顺,身体有些微移动,手臂依旧软软垂着。张德照顾过许多断骨的病人,知道进入恢复期的这个阶段最是难熬,人总要跟自己的下意识做对。
韩尚宫背靠着墙壁慢慢起身,手臂不能用力,全靠腰背,起的颇为吃力。“啊,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张德如梦方醒,快步走至她面前,“刚刚回来。手臂恢复的还好吗?”
韩尚宫蹙眉思索,“应当是好的。骨折的地方总是发痒,阴雨天会隐隐作痛,其他就没什么了。”
张德扶她坐下,撩起衣袖仔察看患处,“恢复的很好呢,您是大夫最喜欢的病人。”
韩尚宫低头笑了笑,由着她摆弄自己的手臂,好像那不是连接在自己身上。
张德为她的敬而远之感到不适,“您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韩尚宫不明所以。
“什么时候能恢复,什么时候可以做膳食,怎样可以不痒之类。您不好奇吗?”
韩尚宫摇了摇头,“该好的时候自然就好了。”轻轻叹了口气,错开眼神,望向远方。
张德知道哪里不对了---她似乎又回到刚来济州时的样子,不,比那时还不如,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只是她沉静温柔惯了,不易察觉。可若仔细观察,眼中的神采已悄悄湮灭。
“您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韩尚宫抬眼望向她,“您怎么这么问?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话到这里又中断。
张德并不是个粗枝大叶的人,相反,因为幼年的经历和人世沉浮,她对人心比一般人要敏感的多。
韩尚宫没有说谎,她没有不开心,可也没有开心。张德想,还不如不开心呢。
她轻轻握住韩尚宫的手,无声的安抚,韩尚宫有些诧异的望向她。张德替她将衣袖一截一截放下来,极尽温柔的说道:“我还要继续奔波几日,请您好好照顾自己,不然我会担心。”
韩尚宫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个,没来由的脸红耳热。连日里压在心上的一块阴云随风飘散,呼吸都顺畅了不少,眉眼舒展开来,点头道:“好。”
张德在她身侧躺下,感叹道:“不知道为什么,一来到您身边,就感觉时间都停止了,那些奔波忙碌慌乱嘈杂好像都是另一个世界的事一样。真想就这样待下去,什么都不想。”
韩尚宫看她这样,很想摸一摸她的头,还好手臂不能动,“您若是想歇会就把枕头拿出来,这样睡在地上不舒服。”
张德苦笑一声,“哪里这么好命继续歇下去呢。这些倭寇真是没完没了,一会儿我还要跟闵大人再去一次牛岛,恐怕要十几天。我是来跟您告别的。”
韩尚宫叹口气,却不像之前失落,“这样奔波身体怎么吃得消呢?”
张德略带撒娇的口吻道:“可不是吗?我已经想念您做的饭了,什么都不要的白饭也好啊!所以我不在的时候您要好好休息按时吃药,快点好起来。”
韩尚宫一瞬间以为自己在跟长今说话,失笑道:“好的,您放心。等您下次回来我让您吃上好吃的饭。”
张德看着她的笑颜,心中一动,如同戳开了一个装着秘密的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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