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云彩
文/敬超 敬凌
一直在寻觅一种透明的友情,在现代人的世界里,我困惑。
题记
沿着长长的木兰路,文静而又有质地走着的,是雪。经过我的面前,她的眉梢陡地凝紧一丝冷漠,把我撞成严重的内伤。
认识雪是在一个文学沙龙上,沙龙进行得很烈。主持人读完我的一首诗然后叫大家提意见,却换来一阵掌声和无数的赞羡之辞。这时,我发现身边的女孩一直保持沉默,她恰好抬头,我们彼此稍微笑了一下。
“你好!”我说。她说她叫雪。
梦里一直在寻找一外叫雪的女孩,雪的纯洁,雪的芬芳。我心里刹时漾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脸突自绯红,只定定地瞧她。
“你的诗很清新很深刻,你读过很多书,你也喜欢做梦,是吧?”我慌忙点头,思绪沉浸在一秘茫浩浩的雪原里。
“你叫雪。”我自言自语地说。
“嗯,我觉得你的诗很美丽却很忧伤,流淌着涓涓情感却庞着一层淡淡地哀愁,诗之境有待拓展。”
第一次听到批评意见,我有点惊愕地看着她的脸,她的脸很姣好。
“只怪天下有女孩儿,很漂亮的女孩儿,女孩的美是一种残酷!”
我抿抿嘴,目光停在她眼眸,她的睫毛好长,忽闪忽闪似乎随时落露珠,而好缕流光陡地一转。
“你失恋了?”她说。
“失恋?佳人还不知在何方,我只是一个梦娃娃而已。“我把思绪放在眉梢,一抬头,沙龙已近尾。
我们同时转身。
沿着弯弯折折的楼梯便溶入青幽幽地校园长长的木兰路,人影绰绰。雪说她喜欢唐诗宋词,人也总是多愁善感,她还有好多的梦和向往,她说她很想有一个能倾心相谈的朋友,她觉得生活很是苦难。
我说人生或许就可比做一条河流,河水注入大海。犹如人生要回归土地,匆匆忙忙弯弯折折便是人生的一段过程,谁不想从生命中寻找安宁呢,也许人一出生就注定要经历苦难,可苦难也可说是一种幸福,只是怎么直得其待而已。
这时我注意到了雪有一双非常诱人的眼睛,一潭清碧,深沉而满蕴着 温柔,在夜幕中如黑宝石一样亮晶莹发亮。
“七舍一0六,欢迎你。”猛抬头,已是分手路径。雪轻轻一个旋身,摄人的眸子向我一扫.素雅的衣裙向我展示一个雪的原色,久久不肯逝去。
我忽然莫名其妙地感动起来。好几天情绪一直沉浸在一片洁白里。人生常有缘一次相聚。无缘再相逢,拥有瞬间的美便是幸福,我不祈求永恒。于是我深深地怀念那个叫雪的女孩,然后做三首诗,把她封入心的一隅。
寒来暑往,间或有黄叶飘落。
我不知道昨天的你和明天的我
我只知道今天我们偶然相逢
我不知道天为什么下雨桂子
为什么飘香
我只知道你的目光我的目光
我不知道风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我只知道我们迎着风展开了歌喉
我不知道想象与现实有多远的距离
我只知道心有时很远有时很近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想你想得很痛苦
我只知道我们道了别后便很难再相遇
我又拿出我前几天用“雪之影”的笔名发表在校报上的这首诗,思想沉漫在一种幽古情调里。“写给一个叫雪的女孩。希望她能看到。”我又在下面注了一小行文字。
那个邂逅装满你的洁白
晴朗的天空有雪飘垂……
我在草稿纸上胡乱抒起情来,我对美向来有种尊崇感。美,就意味着一种距离,正当我在装扮着《思想者》时,稿纸上蓦然覆着一双洁白的手。雪,她竟然来到我的蜗居,我开始看到皑皑雪原里有一个赤足的孩童踩着吱吱的雪,聆听雪球坠地的声响,梦正攀援在高高的山崖,沁沁地凉,却凉得舒适。
“怎么,不欢迎我的到来?”雪冰雕的眸子一闪。
“好高兴咧!”我的心似乎一下子颤栗起来。慌忙谈起“蒙太奇”、“黑色幽默”,直至天地合一。
暮霭深沉。
“这是你的诗?”雪抓起我才刚胡诌的草稿。我赶忙用手捂住:“看不得,看不得。”并郑重地塞进抽屉。仰头看雪,她又亮又纯的眼无一丝忧郁,瞬间的惊异掠过便又是静静的雪野,静静的美丽。
从此我的生命里到处扬起雪的声音,桃子湖关于人生的话题,湘江畔关于诗的意境,黄昏,清晨,刹那,永恒,好纯好纯的雪……
我的生活充满着芳香,秋天里似乎到处都是美丽。
我依旧做我的文学,埋下沉重的头颅,苦苦的煎熬,偶尔也取得一点小收获,有诗作间或散见于报刊的一隅;累了倦了,便默默注视天空的云,云轻飘飘的,很快飘向天边.而这时每每有瓣瓣落叶飘曳在我的窗前,擞起我心中永远的潮声。于是,我操起一支尘封整个夏季的箫,吹起我心中的感受。袅袅的音符上升,和着月光和云。自我陶醉,有时也渴望”有风来仪”,静坐身旁轻轻伴唱。
然而,雪从不唱歌,雪很文静。
从来没有这么激动和兴奋。有一天下课我竟然收到一张粉红的纸笺。
“请你今晚七点到三台广场国旗旁边,我有事找你。我手拿红纱巾,记住,你一定要来!芳儿。”字迹娟秀。我的心咚咚峰直跳。
认识芳儿像梦一样,我相信比“romantic”还要“romantic”。我的心灵现在还在颤栗。芳儿是我的同班同学,一个清纯而活泼的女孩。第二天她真的手抓一束红纱巾向我走来,芳儿说她很早以前就聆听我的箫声,她说她总是站在不远处静听,箫声很美丽似乎在诉说某个意味深长的故事,还有诗;她说着便从一个很精致的笔记本中抽出我以前发表的诗作。
“你的诗我都有。”她说。我看见她剪的一叠。足有六七首。“全是你的。”她说。
我说散散步吧。
芳儿说,嗯。于是我们一起走。
渴望一只鸽子载着红唇光临
慰安我痴痴的情怀
芳儿又拿出我的那首诗,看我注意到了她,便低下了头.说“我喜欢呢!”
我们坐到桃子洲岸边的草地。芳儿说她也喜欢文学。持别是诗,席幕蓉,三毛,余光中……她说她是家里的独生女。她的父母都非常爱她,她说她妈妈好喜欢打扮,买衣服总是叫她一起去,而她总选她自己喜欢的衣服。而她妈妈也喜欢;她说她觉得她妈妈像个小孩子。我说你妈妈一定很漂亮,像你一样。她说她妈比她胖一些。“我妈妈喜欢穿裙子呢。”芳儿的眼睛忽地亮了一下。我蓦然注意到芳儿有一双小而生动的眼睛,还有嘴小巧而玲珑,很质感。
芳儿说话时从不看我。她只是静静地抚弄一棵小草。这会儿,芳儿已经由她的家庭谈到她的同学,她说她的同学都特好。
我静静地注视着她,忽而产生一种要握住她手的愿望。当我极力克制时,她向我微笑了一下,我说我从没遇到过这么纯这么真的女孩。我从来没有过这佯的一份感觉,然后定定地看她。芳儿说不要用那神眼光看我,不要。还郑重其事地叫我转过头去。当我把目光转向沿江大道时,她地用一把草茎向我的耳朵掐来。芳儿你别这样。我用手去抢她的草,她咯咯略地笑着逃开。我说:
“芳儿,你看,挑子潮荡起美丽的涟漪了。”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依恋起芳儿来。她是个现代型的女孩,有个性,想到她便激起了我诗的灵性,那一刻她突然往我的胳膊上敲了一下,说,“跳舞吗?”我说我不会。她说她教.跟着她走就是了。我说行。
周末,芳儿来约我。斜阳谷。人好多好多。我第一次进舞厅,心里格外紧张。芳儿说不要怕,把手放在她的腰。于是我感到一种滑腻.一种顺溜溜的感觉。
芳儿说,第一次进舞厅都这样,她也是。于是我就不怕了。抬眼看她,她正瞅着我。四目相对,我踩了她的脚就咧开嘴笑。一曲终了,另一曲又起,柔婉的曲子缓缓地滑,我忙得大汗淋漓.而芳儿也是两腮潮红。伦巴,华尔兹,探戈……一时弥漫开去;
下午,我正写诗,雪来了,她也写了些诗,让我来修正修正,还一本正经地问上次校报上取名“雪之影”的《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写的。我说不知道。雪不相信,硬要我拉出原稿来看,我说是就是吧反正只是闹着玩的。她的脸竟唰地绯红起来,声音像蚊蝇一样细起来。她说我上周周末咋不见影儿?我说芳儿正教我跳舞,她很会跳。雪说芳儿就是那个喜欢穿红裙子夹着蝴蝶结的?我说是。她很热情咧!雪说恭喜了,似乎有点戚戚的味道。于是,我说芳儿只是告诉我跳舞.她很好相处,不信你去和她交往交往。雪说不用了今晚还有事。我说呆会儿吧。她说不了,就款款地走了。
我送她到门口.回来时,见她的诗稿还摆在桌上。
如果你是那含泪的射手
我就是那绝不躲避的白鸟
心的琴弦被最你轻轻弹拨
欣赏那苦涅的乐章
雪,你的诗好有震憾力!我像受到委曲,努力想解释什么,可总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呆呆地把自己浸在软绵绵的思绪里。
正迟疑,芳儿来了。芳儿今天穿一件大红的衬衫,艳艳如一朵绽放的玫瑰。天这么冷,芳儿也总是裙裾飘扬。芳儿很有现代韵昧。芳儿问我美不美?我说美极了!是天使下凡真真让人感动。
“咱们跳锋吧。”
“跳舞?今天是周末吗?”
“星期六!你昏了头啊”
“哦.刚才雪来过,雪好像有心事”
“雪有心事,你就有心事。你已渗透雪的灵魂了。你的跟睛你的笑,甚至你眉梢淡淡的愁绪,活脱脱一个雪的再塑。”芳儿把头一抬,头放在被子上,一脸的无奈.
“你别胡说,好不好!我们只是一般朋友”
“去跳舞吧。”芳儿忽地站起,拉我就走。
今天又踩你的香脚了。一点都不痛一点都不痛。真的。芳儿总是一本正经地说。
我说对我有信心么?
芳儿咯咯地笑着说,有信心,有信心。我也跟着笑起来。这时芳儿忽地又冷了睑,说:“有时真对你没信心,那个雪也会写诗是吗?”我说她会写诗,这又怎么?作甭犯傻。芳儿说她累了想休息。我说:“请你喝杯咖啡加糖好么?
最热闹也最寂寞,最繁华时也最凄凉。斜阳谷翩跹的人儿各人怀揣心事。一旦曲终人散,回归时便独拒冷清。
芳儿说你吹箫吧。你吹,我就教你跳舞。于是我吹“春江花月夜”“霓裳羽衣曲”。我发现每每这时,芳儿总是很安静很安静,甚至眼角挂上泪珠。因此,我害怕,我说我不吹了,我怕吹出事儿来,我们还是跳舞吧。
已经是第五次进舞厅了,我人模人样地跟着旋转,心情在似飘非飘之间。我们也像沐浴在仙光云影之下,羽化要成仙。快四激越.中四潇洒,慢四抒情,浴在音乐里,如仰卧清波上,看悠悠白云时聚时散,似躺在芳草丛,听蝉虫时断时续,同君何如?竟不知飘飘欲归何处。
忽而灯熄,乐曲嘎然而止。我一个趔趄竟意外闻到一股沁香。一附头.嘴巴恰好碰了芳儿的唇上。而芳儿的唇瓣拂得我不知所措.但很快被拥挤的人群冲散。我站在楼梯口张望。芳儿!芳儿!可芳儿总不见影儿。我内疚起来,觉得对不起芳儿。回到宿舍,躺在硬硬的木板床上.疲惫如萱草。
雪来了,连门也没敲。进来时她似乎微喘着气。
“你幸福呢?”雪一脸的嗔怪。
我如坠五里雾中。“幸福?我压根儿就不知幸福是啥样儿?”
“别装蒜了。我今晚也在“斜阳谷“
“斜阳谷?你一定跳得很高兴吧!”
高兴,高兴。然后我看见雪变了脸。诺诺地说一些糊里糊涂迷离恍惚我再也昕不懂的话。吻了人家你就要待人家好。芳儿是一个好女孩,芳儿有很多优点。我极力解释说那仅仅是一个偶然,我绝对就不是故意的,我可以发誓。我正想怎样向芳儿道歉呢!然后是我大谈友谊是永恒之类的话,我一直在寻觅一种透明的洁白的无半点尘垢的友谊;我引经据典证明友情是人生的一盏明灯,是寂寞时的安慰,是一种高贵的生命之泉……我越谈越兴奋。然后是雪一脸难堪地站起身,逃出门去,竟不是从前那有节奏地走。而我居然也没有将她客气地送出门。
我重重的把自己甩回到床上。忍不住对着雪坐过的那条温热的板凳大声吼:“我这是怎么啦!”
碰到枕头,我对白白的天花饭发呆。迷迷糊糊之中,我竟然看见天上飘下朵朵雪花.那些大朵大朵雪花,像一件件雪白的衣裳向雪身上飘垂;还有她清澈的眸子.仿佛是冰雕就的,含着淡淡的忧悒。雪,你?怎么啦?
刚入初冬,竟真的飘下一场雪来。而我每晚都做着一些稀奇古怪的梦。醒来总是虚汗淋淋。于是把梦诉诸诗歌,雪是一位多么好的女孩.文静而温婉。这时我又仿佛听见芳儿的箫声了,听:《春江花月夜》。江天一色无纤尘,愿逐月华流照君……。
而暮霭就这么悄悄下来了。于是我慢慢地踱步出门,到桃子湖岸边,站到我和芳儿曾经坐过的草地。
芳儿却已站在那儿了,红色的衣裙在寒风中摇曳。
“我是来向你告别的。这是我等你的第三天,你到底还是来了。其实一个月前我就收到家里就业的工作通知。但我一直不想回去,只因为你。”
芳儿立在寒风中,像背台词一样溜出的话使我震颤不已。
她慢慢沿着河岸走,“可是我失望了!我知道你那晚不是真心的!我渴望一段生死情恋。爱情,可以使我留在这里读书。”说着,她顿了顿,“雪是一个好女孩,真的!她有才气,我不如她,她曾找我谈过一次。”
我像木偶一样呆立着。只是喃喃地说:“芳儿,你要相信自己。其实大家都是好朋友,彼此相识,得到一种幸福和欢乐,就已经足够了!你仍是你,我依然是我”
然后是久久的沉默.连同湖畔的水草也一丝不动摇。
芳儿说:“我走了。”走了几步.她又回头.竟是满脸的泪水。“好想听到你的箫声!好想,真的!”
我会吹给你听的,芳儿。你听,我给你吹《高山流水)。
可芳儿已经走远了。
回到宿舍,我抹抹面颊,竟然也是湿湿的。
踩着我的琴键,悄悄的,你来了。你来时无声无息,却使我心灵震颤不已。”芳儿,我要做一首诗,全是关于你的情节。然后装订成册,日日淌在心灵的荷盖上,亭亭凝注。
我坐到宿舍里狠狠地写我的诗,带着眼泪,带着血。
雪走来了,很轻很轻,站在我的书桌边,久久地凝视着我已长出的乱蓬蓬的胡茬儿。静静地说:“芳儿已经走了。”
“可走的仅仅是她的形。”我说。
“你还一直忘不了她.”
这种记忆是永远的。我珍惜的是她带给我们友情。”我说,“你那天对她说了些什么?”
“我说你并没有爱她。”雪紧紧地咬住嘴唇说。
“爱一个人是痛苦的,你时时刻刻都在给人制造,某种痛苦;你的一举一动让人产生错觉。你太残酷了!”说完,雪猛地一转身,把门一带,“哐!”的一声,融入校园的月色。我拉开门,看见雪的背影在视野中慢慢的消逝。
我照例写诗,倦了,看天上的云,绯红绯红的云,像是芳儿的裙裾,静静地映在天边。
长长的木兰路,两旁已开出淡雅的小花。春,已实实在在的来了。轻轻地,是雪来了,见到我,她的跟眸陡地凝紧一丝冷漠,把我撞成严重的内伤。而她素白的衣裙好薄,静静的翻飞着,像一层层薄薄的云,向天边淡去。
2019.6.11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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