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里的电工厂(二)

作者: 江南风景打工者的正能量 | 来源:发表于2018-07-07 23:05 被阅读83次

                    文|尹江南

    (1)灯光球场的爱情

  记忆里,电工厂是有一个灯光球场的,那灯光球场座落在一座山的山脚下,是在工厂锅炉房的侧面。

    每天放学我都从父亲的宿舍提着热水瓶到灯光球场旁的锅炉房排队打热水,每当这个时候,夜幕就早已降临,灯光球场的几盏大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照的整个球场一片光明。

    吃过晚饭的年轻工人,在那灯光照耀的球场上,围着那栏框,时而投球,时而运球,姑娘们静静的坐在球场两旁的水泥台阶上,看到自己的心上人进球了,她们一般都会拼命的鼓掌叫好。

    我打好了热水,匆匆忙忙的吃过晚饭,急急忙忙的朝灯光球场赶去,我记得今晚是工厂里蓝球比赛的总决赛,是机加车间对电镀车间。

  比赛果然热闹,刘万庆哥哥刘国庆领导的机加球队进了41个球,电镀车间的年轻工人才进35个球,因为今天是全厂蓝球赛的总决赛,小伙子们手上的球上下翻飞,珍惜着每次的运球与投球机会。

  小A来了,她是为机加车间的小B加油的,今天她特意把她的父亲老K也拉来了,为的就是让老K欣赏一下小B的风釆。

  小A与小B偷偷恋爱的事,并没敢告诉脾气暴躁的老K,小A与小B商量好了,今天晚上把老K拉来观赛,小B好好表现一下,假如老K对他有好感的话,他俩这事就好办了。

  比赛刚开始时老K的热情并不高,后来比赛越来越激烈,他也就时不时的投入其中,看到每次小B进球自家姑娘都拼命鼓掌,他的心里已明白大半了,其实女儿与小B的事他早已经知道了,只是他假装不知,就看小B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老K看到自己亲手养大的小A对那打球的小伙子那样拼命的鼓掌,他明白了女儿与小B的事,他知道女儿长大了,她恋爱的事是不能横加阻拦的。

  那天晚上灯光球场灯火辉煌,机加车间赢了,小B赢了,小A也赢了,过了几天小A低头红脸的跟父亲说起她与小B的事时,老K只是淡淡的说:“你给他说,让人上门来提亲吧!我可不愿我一手养大的女儿就这么简单的嫁了,嫁也要嫁的风光!”

  灯光球场都是二十岁上下男女青年的天下,夜色下的灯光球场容易催生爱情,男生用奔跑与竞争渲泄着青春的荷尔蒙,女生打扮的花枝招展,静静的坐在灯光球场的台阶上为自己心中的男人拼命渴彩。

    小A与小B这样的恋爱故事,每天都在灯光球场的夜幕下进行,父母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知道自己的孩子长大了,就象他们自己的青春一样,只是他们曾经的青春过于羞涩,孩子们应该有一条属于他们自己的青春之路。

  (2)电影院

  电工厂的电影院是座落在进厂门口的三岔路口,一进厂门口就可以看到电工厂小学,电工厂小学过来就是厂合作社,合作社再走过来就是一条分岔的路口,一条通向厂中学,一条通向工厂的医院,通向宿舍与车间。电影院就座落在这三岔路口,仿佛一座古堡默默的立在大山的脚下。

  电影院对面有工厂自营的一家卖冰棒的冷饮店,那店里有一台大型的制冰机,这是工厂员工的福利,夏天一到工厂就会发冰棒票给工人,凭着发到的冰棒票,电工厂的职工或亲属可拿到一根老冰棍或一根娃娃头的奶油雪糕。

  夜幕降临,白天空无一人的电影院门口聚满了人,台阶上那卖瓜子的正用一小片裁好的报纸把瓜子细心的包成圆锥体。

  电影院大门口站着两个查票的工人,那手持电影票的,整齐有序围着电影院门口铁栏杆排队,那铁栏杆弯了两个九十度的大弯,那弯弯里塞满了急着看电影的人。

  台阶上还有人不停的走动,有没买票的急急忙忙走下台阶,到台阶侧面的售票窗口,用手掏出口袋里用手巾包好的几分与几张毛票,取出其中的分币递到四方型的售票窗口,售票员不紧不慢的点收了钱币,从一小本票据上撕下一小张的票,并用手中的章在那票上盖上电工厂电影院的印章,买到票的人急急忙忙的转身上了电影院门口的台阶,但见那门口排队的人早就没影,那站在门口验票的人用手招呼他动作快点,并说电影马上就要开始了。

  进了电影院,只见里面还是闹哄哄一大片,那借着电影院昏黑灯光找座位的,那吆喝孩子的,那找到座位对着电影幕布吹口哨的,也有那安静的坐在座位上嗑瓜子的。

  那青年的男女一般在这个时候,借着这灯光的昏暗,会互相搂抱,胆子大一点的男子会学着电影里的镜头试着想要亲吻一下身边的女友,那女友轻声说:“抱一下可以,亲嘴还没到那一步!”于是那男青年摆正了歪斜着的头与嘴,只是那搂抱的手搂的更紧了,生怕电影过后这女友就会跑了似的。

    电影开始了,我紧靠着父亲的肩头,盯着前面的影幕,片名出来了。是《小兵张嘎》,那是我爱看的电影,黑黑胖胖的嘠子,很像那时候的我。

  电工厂的电影院也是开厂庆与搞各种活动的场所,每天不管放不放电影,那电影院门口总围着一群小孩,那里面有个叫李强的,生性活跃,好欺负我们这些农村来的孩子,于是我平时除了去看电影,很少去那电影院门口玩。

  (3)电工厂小学与合作社

  一走进电工厂的门口,右手就是电工厂小学,我没有在那小学上过学所以不是很清楚里面的一切。

  那时候总觉得从那小学走出来的孩子,比我们这些农村孩子的衣服要光鮮一点,常年的不用干农活,使他们的皮肤也比农村孩子要白些,他们在我们这些农村孩子面前,总是有点先天的优越感。

    我心里有点羡慕在那学校读书的孩子,但是我一直都没能如愿。

  那小学有一面砖石砌就的围墙,那围墙里,三面都是两层楼的教室,那三面的教室与围墙,把个学校围的密不透风。

  一到下课时间,学生们就到教室门口的广场上玩,那教室门口的广场上除了两张砖石砌筑的乒乓球台,剩下的就只有一片黄土,那土是红黄色的,很平整,上面没有铺水泥,孩子们的脚步使那学校广场的黄土很结实,下雨天那土也是实的,并不会变的泥泞,孩子们走在泥土上面,那广场的黄泥却并不粘鞋。

  紧靠小学的右侧,是电工厂的合作社,合作社门口有笔直宽敞的马路,对面是长满灌木丛与荆棘的大山,那山不高也不险,但是山连着山,仿佛没有尽头,显着那山的大,那山上有山泉与水塔,电工厂里的自来水都是来自那水塔,那山上的山泉成年累月的不停向山下流淌,工人们在山脚下挖了个坑,那山泉就汇聚到那坑里,有喜欢喝山泉水的每天都会到那坑里用桶接一桶回家。

    合作社的门口有《电工厂合作社》几个醒目的大字,那字与那墙一样都有些年代了,那当初用红漆写就的字现在变的有些暗黑,那墙上的青砖也不是当初的青色,倒显得有些青灰色。

    一进合作社的门口,那一长溜的玻璃柜台后面坐着几个合作社的职员在那里嗑瓜子或相互聊天,她们多般是四十岁上下的女人,对进来买东西的顾客,她们只是听凭顾客的挑选,却没有自己主动销售的意愿,这就是那时候国营企业的商业生存方式。

  那时候合作社门口已经开始有租卖小人书与小说的个体户小贩,那小商贩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年轻男人,二分钱可以租看小人书一天,五分钱可租看《射雕英雄传》这样的小说三天,那男子对待我们这些租客总是满脸堆笑,我们站在书摊旁看书或挑书都行,那男人总是不停的推荐他认为值得我看的书给我。

  我在那书摊上借看过三毛写的《稻草人手记》,也借看过梁羽生写的《萍踪侠影》,看得最多的还是金庸写的小说,他封笔前写的十四本小说,我在那书摊上几乎全部借看过,古龙的

书也看,但看的不多,《小李飞刀》好像看过,也许是古龙大侠写的太神忽其神,到缺乏最起码的真实感。

    (4)粮油店,澡堂与理发室

    往电影院的三岔路口右边,经过一家粮油店,那时候的粮油都是凭票供应的,一个小孩每月二十斤粮票,一个大人每月三十斤粮票,那粮油站前每天排着长队,人们为了买一点好肉,或者买一斤当时紧缺的面条而早早的就在粮油店的门口排队。

  那时候看电影买票要排队,合作社里买紧俏商品要排队,在粮油店里买肉与面条也要排队,甚至电工厂里的公共澡堂都要排队,那澡堂除了并排立着几个淋浴花洒之外,就只有光着屁股的人,那花洒头是铁做的,就因为那澡堂可以供应锅炉房里的热水,一到冬天,这澡堂的门口就挤满了排队洗澡的人,在外排队时可见到开门出来的人提着一兜换洗的衣服,满脸满头还在冒水蒸气,等到排到我时,那坐在门口收票的白胡子老头伸手把那票一撕,我用手推开那澡堂的门,到换衣室把衣服脱了精光,进到淋浴间,只见那里面热蒸汽蒙眼,模模糊糊可以看到几个光着屁股的人正围着一个淋浴花洒用毛巾上下拉搓身体,我用手摸着一个水龙头开关,用手一拧,那温热的水立刻洒满全身。

  理发室好像也在那三叉路口,那理发室的门眉上用毛笔写了理发室几个黑色大字,仿佛那时候每家每户门头的毛主席万岁一样,理发室里有几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正在给躺在理发转椅上的男子刮脸,那男人满嘴满脸的白沫,头微微仰着半躺着在椅子的靠背上,眼睛半闭着,露出一副很享受的神情,那穿着白大褂的女人一手拿着锋利的刮刀,一手轻轻的按住男人的头脸,到有一副杀猪的气势。

    好不容易轮到我了,那女人也给我系上一件白大褂,用电剪沿着整个头推了一遍,然后按住我的头,用剪刀又修理了一遍,那女人身上有股好闻的香味,那香味沁入我的鼻中,我正试着去闻,那女人说洗头,于是来到一个洗脸盆前倒了冷热交替的冼头水,又把我的头按向那水中,一切都是那么的简单粗暴。

  那时候的理发室也是凭票证理发的,穿白大褂的理发师也是国营电工厂的职工,看到现在那么多如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的私人理发店,我想当时为什么就没有人想到去开一家呢?

    (5)电工厂中学

  电工厂中学也是座落在山脚下的,其实是在山腰子上,只是周围都挖土建满了职工宿舍,到不觉得那学校是在半山腰上,但过了三岔路口,经过粮油店,要爬一个坡才能到达电工厂中学。

    那学校只有一排三层的教学楼,那楼围着对面阶梯下的操场建成U形,我在那学校只上过一年初三。

  初一是在一楼,初二在二楼,那初三肯定是在三楼,那教学楼在那时候建的还算新潮,毕竟三层的楼那时候在大山里并不多见。

  在电工厂中学读书那一年,因为生产需要,厂子正忙着要往新余市搬,我们这些学生都没心思上学,老师也没多大心思,记得那时候有个叫叶松林的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

  那叶主任廋高个,长条脸,讲课时总带着吉安本土方言,是我们这些学生笑话与模仿的对像,叶主任好像并不关心我们的学习,大家都忙着把大山里的家往大城市里搬,那顾得上学习呢。

    那时候很多工厂里的无业青年纠结学校里的学生来学校里欺负学校的学生,他们特别喜欢欺负我们这些刚从农村转学来的孩子。

  那时候每到课间十分钟,那教师对面的操场上就时不时的会有不良少年欺负学校学生,一般是问学生要钱,没钱给东西也行,我的一根军用牛皮带就是在那时候被一个外号叫猪瘪的初二学生用武力强行换走的。

  那猪瘪长的像猪一样高大,仗着认识厂子里的无业青年,经常在学校里干这些事,那天我上学时,我刚好系上了父亲用一块钱给我买的新牛皮带,那皮带是军用牛皮的,皮带的铜扣崭新又发亮,不知怎么就恰好给猪瘪看上了。

  看上了我牛皮带的猪瘪课间十分钟时把我叫到一楼教室的一个角落,用商量的语气说要与我交换皮带。

  我承认,那时候刚从农村转学过来的我真的是胆小鬼,加上又听到别的学生常常议论这猪瘪是如何的历害,我当时就自己主动的解下牛皮带,换上了猪瘪破烂的布皮带。

    那时候的学生都没心思上学,因为怕受欺负,我们班上有一个名叫老缺的同学整天书包里放着一把刀,据说是因为前几天猪瘪找了一伙人打了他,并且要他给他们钱,老缺也不敢找他父亲要钱,所以只能每天放一把菜刀在书包里防身也壮胆,并时不时神神叨叨的对我说要杀他几个人,带了刀上学的老缺最终也没有拔刀的机会,也许是猪瘪他们知道他带刀了吧?其实老缺那里敢把刀呢?不过那刀确实给他壮了胆。

  渐渐的!我们班上上课的人是越来越少了,老师因为搬厂的事也没心思给我们上课,来学校也是自己自习的时间多,班上的肖斌同学都快整个月没来学校上课了,听与他住同一宿舍的陈听洁说肖斌是在家自学。

  同学们成绩都很差,但我们班上的陈听洁成绩始终很好,平时也没看他怎么用功,但每次考试他都是班上第一。

    猪瘪又来找我要钱了,我在回家的路上把猪瘪敲诈我钱的事与我的好朋友黄光明说了,黄光明真够意思,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把这事摆平了,从此以后猪瘪与他手下的那些小混混再也没找过我的麻烦。

  初三那年很快就过去了,那一年里我们尽忙着与猪瘪那伙人周旋,从来也没好好上过一天学,父亲说早知道这样就不转学来这里了。

  后来我们随厂都搬到了新余市,后来我们在新余市读高中,猪瘪家的那几个兄弟还是照样在新余市里混,开始是敲诈别人的钱,收保护费,后来又合伙搞车队,听说开始混的还不错,但是后来有一天市里派武警部队围住他家,我才知道他们犯了大事,后来猪家的四兄弟都被抓了,跟着他们的那伙徒子徒孙也散了,听说猪老大被枪毙了,其余三个都被判了无期,想起猪瘪时,我经常想起他系上我的牛皮带的神气模样,不知道他现在在牢房里日子过的怎么样?会不会还敲诈别人呢?也许会吧?狗改不了吃屎!

    原来改革开放就这样真的来了,电工厂也就渐渐的没落了,后来没落了的电工厂终于被一家私人电子厂贱价收购,也许这就是一个时代的变迁吧?

  我真的很想念大山里的电工厂,有时间我一定要回去看看,听人说那里现在到处是野草众生,电影院与合作社早已坍塌,教学楼应该还在吧?那宽敞的食堂呢?那半山腰上的宿舍楼呢?那平整的水泥露天看台真的不见了吗?那清清的小河也不见了吗?我想那半山腰上的医院肯定是被茅草淹没了!

    有时间回大山看一看吧!把那片大山唤醒,也唤醒一下我儿时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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