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拨开前面大片杨柳轻曳，那是镇上最老的私塾。

门前，白衣少年迟迟不进。眼见既要关门，才快步上前，进了学堂。

走进私塾，周遭尽是朗朗读书声。他疾步闯进走廊尽头的屋子。

“夫子，学生是今日新报到的。”他拘手一拜。堂下顿无声响，片刻，爆出阵阵笑声。

夫子瞪大眼睛，拿戒尺一指，“坐那去。以后莫要迟了！”

他脸色涨红，讪讪走向自己的位置。只见桌上摆着一个清瓶，插着几株红豆杉枝，上面结了几颗娇艳欲滴的红豆果子。

他伸手欲动枝叶，忽地，一只手挡住了他接下去的动作，“别动。还要长些时日。”

他一怔，看向身边男子。男子不动神色，递给他一本空白札记，“夫子每堂课毕，要收学生笔记进行批阅的。你先用着写吧。”

他心头一暖，暗暗记下扉页上的题名，林思。

二

许是惯了学堂生活，这次，他再未逃学。

每日晨昏早读，他尽力提早。为红豆杉换壶清水。或得爱护，不过几日，叶茂枝繁，颗颗红如玛瑙。

一日，他刚至。忽闻背后有人说，“多谢你替我堪顾那些红豆杉了。”

杨柳清风里，林思倚着墙，束发锦带随风舞动，脸色微有苍白。怀里，是几株新剪的红豆杉，鲜亮可人。

他摆摆手，“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你大病初愈，快快进去别受到风。”

林思笑笑，将红豆杉递过去。

“这几株是新剪的，你拿回去养吧。”

他妥帖收好。怀中红豆杉曳在春光里，熠熠生辉。

三

两年后，翩翩少年，已至弱冠。

家中为他设下成年礼，他邀了林思过府一聚。

他将一个锦盒推到林思面前。里面收着一枚龙形玉佩。

“为何送我你的贴身之物？”林思不懂。

“边疆不稳，国难当头。我已应征入军，不日便要出发。这玉佩就留给贤弟作惦念信物。”

他说得极为平淡，眉眼间却是藏不住的激动。

林思不答。沉思片刻，递过一袋红豆，

“愿兄平安归。吾在此恭候相聚之日。”

红豆，雅称相思子。意为眷怀之心。

一袋红豆，颗颗皆有情。

四

恍然不觉，已是第七个年头了。

边疆初平，他卸下一身戎甲，荣归故里。

熟悉的乡里，熟悉的人情。

远远望去，家似有变，改成了一片红豆杉林。

他略微奇怪，问起，“家中是否有变？迁至别处？”

“未变，未变。将军家中一切安好。”小厮顺着他看去，笑答，“将军，可是不解何故多了一片林园？听闻是将军旧友，举人林思所植。他说将军看到肯定欢喜。”

竟是如此。

他扬鞭飞驶，速速归家。

推开扉门，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红豆杉树下，一如往昔般清秀。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