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艾儿思兰是太后极宠爱的女儿，当年回大都的途中叫南宋残匪岳炳焕的儿子岳涛武给劫持去了。官府查缉了一年半才把潜藏在中原的岳涛武围剿掉。岳涛武死了，公主下落不明。后来一个投靠岳涛武的太监为保命供出了艾儿思兰被岳涛武截获后没有多久两人就合婚了，育有一女子，许是在杭州。皇上担心丑闻传开，问完情况把太监杀了。结果杭州没有找到人，十多年来再也没有艾儿思兰的消息了。扎德开确认胡佳茗和画像极似，年纪上算那该是公主的女儿了。甭管怎么着，这是个心事儿。忽都太后说道：“你安排下，我要去刑部大牢见这女子一面。”太后去那种地方见人，扎德开甚觉不妥，说道：“牢狱，太后贵躯，不便前往。倒是明儿可叫白德旺提审，太后暗中观望即可。”从宅邸到刑部大狱也不近乎，太后说道：“也罢，你去安排下。在我未见该女子前，告诉他们别把人杀了。”
扎德开安排太后见了胡佳茗没两天，右丞相赫克都尔去见了皇帝。孛儿只斤·妥懽帖睦尔不知道太后去刑部庭堂，那也不是太后去的地方啊。为她外甥的事儿也不值得亲往，和他这个皇帝表哥说便是。话都说到这儿了，皇上说道：“可是为赫查的事儿？”赫克都尔说道：“皇上，为那事儿我不会来打搅皇上的。这才刑部审讯‘红巾军’逆匪，太后去见其中一女匪，上下都议论颇大。小人觉得太后实不该干扰刑事之事。”
皇上有点儿懵圈，叫他说明白点儿，太后如何要去见一匪徒？赫克都尔不说，至少不全说，要想知道皇上自个儿去问，他说了，说不好叫人当成谗言了。赫克都尔说：“我听说与艾儿思兰公主有关系。具体小人不知。”
妥懽帖睦尔骇然，喊了大太监高丽人韩道安道：“传福尔赤和白德旺来。”一会儿两人来了。元朝没有叩拜礼，两人右手搁胸前，鞠了个躬。皇上说道：“坐下说吧。”一问太后见犯人的事儿，白德旺赶紧把话接过去了，说是太后要旁听，他就给安排了。妥懽帖睦尔皇帝挺生气的，道有道行，行有行规，说道：“刑部大堂，乃国事重地，皇后怎可监听？”
女不干政，白德旺知道，蒙古人大男子主义更厉害，只是太后请求，就是想见个人，他能说不行？白德旺说道：“太后恐听了什么话了，说是这个胡姓女匪和艾儿思兰公主极为相。太后就是想看一眼，小人实在不好拒绝。”赫克都尔不高兴了，说道：“白断事，朝廷的规矩你不知道？我听说赫查的案子你没少和太后通风吧？”断事官福尔赤把话接过去了，说：“丞相，这个案子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吗？疑涉艾儿思兰，太后打探也是情理之中。”皇上见他们叽歪，心烦，这儿说事儿呢。皇上说道：“得得得。白德旺，你见过艾儿思兰公主吗？”白德旺哪里见过，那会儿他还没进宫庭呢，说道：“回皇上，小的没见过。小人进社稷时公主已经不在宫里了。”
没问出个所以然来，皇上叫他们走了。事儿可传开了，晚膳皇后伯颜忽都给皇帝送了点心。送点心是假，来问及艾儿思兰才是真的。平日里皇上都去妃子奇氏那儿夜宿，奇氏是高丽纳贡的宫女，漂亮动人，给皇上看上了。皇后当初也大闹过，恨不得处死高丽女，只是皇上喜欢，也动不得，只能这样了。皇后听了胡佳茗的事儿，心里窃喜，若她真是艾儿思兰那是好事儿，她一准和太后、皇太后一心，对付起奇氏来会得心应手。这事儿真的假的都还说不准，传成这样，皇上不悦，说道：“这是谁说的？”奇氏说：“大家私下都在议论。”大家议论你就议论？皇上说：“荒唐，别忘了你的身份。”不用说皇上不悦，只要在你上头，谁不悦都是吓人的事儿。眼见问不了什么，皇后退下了。
出了门，人还没出殿堂的门，奇氏和她那个高丽太监朴不花进来了。皇后位尊，奇氏施礼，说道：“见过姐姐。”伯颜忽都厌恶她，本来想不搭理奇氏，走人，瞬间改变主意了，说道：“妹妹可听说艾儿思兰公主回来了？”这种事儿看大门的军士都知道，好歹她是皇上的宠妃，岂有不知之理？奇氏说道：“莫须有的传言，听说明儿刑部上了书，冒牌货就得斩首了。莫不是姐姐相信那胡姓女子是皇上的妹妹的子嗣？”伯颜忽都没搭理奇氏，傲然而去。皇后心里有事儿，上了轿子道：“去看太后。”
皇后和奇氏不和不是一天了，皇上冷落，宫内的人皆知。一听伯颜忽都说了奇氏的话，太后道：“你就爱听她胡说八道。我和刑部侍郎打过招呼了，对胡氏的处罚，要先告知我。”奇氏坐下，接了宫女的茶水，喝了口水说：“艾儿思兰妹妹是咱们娘家的人，我是怕奇氏心知肚明，鼓动皇上杀了她。不过皇额娘，胡姑娘到底是不是艾儿思兰妹妹？”太后说道：“极像，我派人去乡下找她的父母去，他们应该知道些事情。”伯颜忽都轻快了许多，说：“这样好些。”
转天上朝，右丞相赫克都尔上了奏章，说“红巾军”一杆土匪已经审结完毕，建议三日内处死。没想中政院侍郎洛克度反对，要求先办理太后外甥纵火杀人一案，以免叫臣民以为官衙徇私。右丞相赫克都尔要立斩匪徒，说道：“皇上，这乃是两件事情，先处理哪一个并不重要，只是匪患频发，杀一儆百。”对皇上不是这回子事儿，这两桩案子都涉及太后。昨晚奇氏也要皇上做主，别叫假冒的公主混进宫里来。妥懽帖睦尔皇帝说道：“匪患之事两日内办理完成。福尔赤？”
福尔赤上前道：“臣下明白。”
散了朝福尔赤回到刑部衙门，白德旺正等消息呢，给福尔赤到了茶水，说道：“大人，皇上是何意？”福尔赤说道：“斩之，你速速安排，明日午时问斩。”
那会儿也没什么菜市口，在集市的空地上有处演兵场。台子也不是扎的，由土堆堆成的，像个没顶儿的戏台子。人犯尽数跪下，后边的军士手起刀落就完事儿了。有了明示，白德旺忙开了，要办理布告、文书。福尔赤回家去泡澡去了。蒙古人常年征战，到了至元年消停了不少，可一但上了年纪，各种不舒服也都出来了。
白德旺正忙活着，衙役来禀报，说妥懽帖巴柯尔亲王来了，亲王是皇上的弟弟，三十出头，风流倜傥，又握有兵权。白德旺赶紧出来迎候，说道：“亲王驾临，小的迎候迟了。”亲王也不介意，说：“断事官忙，不必讲究，我听说有个像我表妹的囚犯，我想见见。”明天就处死了，见见就见见，白德旺陪着去了大牢。妥懽帖巴柯尔亲王平时住在大都，这一阵儿在湖南剿匪，“红巾军”闹腾的厉害，亲王杀了不少人，感觉遍地狼烟，有点儿头沉。老是杀也不行啊。皇上开了科举，招收汉人官员，可闹事儿的匪患还是不少。这些人怎么搞，亲王都头疼。昨天回来，就听说了艾儿思兰公主的事儿。亲王觉得荒唐，又听说太后、皇后为这个和奇妃较劲，就想来看看。
进了大牢，一看见胡佳茗，亲王也傻了，是不是公主不说，这女子的漂亮从来没见过，亲王心都动了。一个囚犯，白德旺也不好引荐，站在一边儿不说话。妥懽帖巴柯尔说道：“你知道艾儿思兰公主吗？”其实这两天胡佳茗感觉到什么了，蒙古衙役、汉人衙役都不难为她。有个叫三儿的衙役私下和胡佳茗透露了些事儿。胡佳茗没当成回事儿。今天亲王来问这个，胡佳茗说道：“是也好，不是也罢，明儿小女子就处死了，你又何苦打探这些？”这话说的，那是真高，吊你胃口。亲王笑道：“爽快。只是你若真是公主，那自是没说的，本王定会保你无事，若不是也没关系，你可到本王府邸侍候本王。”胡佳茗说道：“谢王爷好意，只是小女子去意已决，并无其他考虑。”你来我往的说了两句，亲王回去了，比来时心情舒畅多了，和白德旺说：“此女杀不得，给我留着。”白德旺傻了，亲王不是别人，也不好直接反对，再说杀不杀，留不留，不用他操心，就说道：“亲王大人，您的意思小的明白。小的会禀告福尔赤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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