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谈情人节

一

七夕给我买什么礼物？

这是我的女友前几天对我义正言辞的诘问。我对她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她说我偷换概念，是典型的钢铁直男，是不是钢铁直男我倒并不在乎，只是在她狂风暴雨般的说教下，我只能选择温柔的顺从，玫瑰花和迪奥香水便成了我赎罪的砝码。

马尔克斯说，爱情是一种本能，要么生下来就会，要么永远都不会。也许我属于后者，不过我倒是不在意，把日子过成了沉积岩，够踏实。

曾几何时，提起七夕，我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很多诗意的画面，无数的文人骚客对于七夕这个传统节日留下了太多经典不朽的诗句，此处不一一列表。

我们这个时代，爱情要在实用原则的基础上兼顾美学和艺术，七夕恰如其分的迎合了人们的这一诉求。如今，情人节成了浪漫小青年的朝圣日，却也成了我这种中年油腻男的苦逼日，牛郎和织女估计做梦也不会想到几千年后的今天，他们还会带动消费的增长和经济的提升。

二

去年我在知乎上被邀请回答过一个问题，问题是—你认为真正的爱情是什么样的？

当时心血来潮回答了这个问题，也许是角度有些刁钻，留言的人形成了两派，一类是高度认同，一类是齐刷刷的讽刺我的偏见，不过我一律回复了笑脸，因为这个问题本身就没有标准答案。

我的那个回答简而言之就是，大多数人其实终其一生是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爱情的，爱而不得才是人生常态！

现在想来，这样的回答其实有些悲哀，而且打击面太大，但真真切切是我心底的想法。

马尔克斯在霍乱时期的爱情中有一句话，世俗的好处：安全感、和谐和幸福，这些东西一旦相加，或许看似爱情，也几乎等于爱情，但它们终究不是爱情。

爱情也是一门美学，它的美在于刹那的热烈，回顾古今中外很多优秀的作品，那些震慑人心的爱情之所以迷人，就在于过程的壮烈和结局的无奈。

美国经典影片廊桥遗梦里有一句台词，这样确定的爱，一生中只会有一次。

当然，你有一万个理由说日久生情，相濡以沫才是真的爱情，我并不反驳，还是那句话，只要自己觉得幸福就好。

其实，我们对爱的定义是很庞杂而微妙的，大到难以捕捉，小到时时刻刻，因为它本身的定义只存乎于心，存乎于我们每个人独一无二的人生经历中。

想起我的爷爷奶奶，一辈子吵吵闹闹，爱情似乎从没有在他们的字典里出现过，但他们风风雨雨几十年，这何尝不是爱情的升华呢？

三

小时候觉得牛郎织女的故事实在太过平淡无奇，无非多了点神话色彩的加持，即便后世的文人在诗词中如何渲染，我始终没有窥探到这个故事究竟为何经久不衰。

年长后，经历了世事的磨练，看惯了情人的分分合合，我终于明白了这个故事的真正含义：它的不朽在于没有受到任何内心和外力的侵蚀，这也是爱情最原始的状态。假设牛郎或者织女其中一人在等待的期间有了变数，用时髦的话讲，其中一人有了外遇，转移了爱情，空留一人在鹊桥泪流如飞雨，那这个故事虽然仍旧保留了悲剧的美感，但必将失去原本散发的魅力。

只有双向的奔赴，爱情才会充满意义。

一次和一位长者交流，他问我，你觉得哪句古诗词最让人伤感？这并不是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在浩如烟海的诗词里，无数的句子都能让人潸然泪下。我沉思了好一阵，最后在我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几乎每个中国人都耳熟能详，但艺术感染却没有那么汹涌膨胀的两句诗：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那位长者似乎有些惊讶，他问我这两句诗有什么特别吗？我当时却无从回答，只能说这是我的脑海里本能出现的一个画面：一个赶考的书生，骑着一匹瘦瘦的毛驴，途经“此门中”，无意间邂逅一张同桃花一样美艳嫣红的美女笑脸。遂相顾无言，凝睇良久，怦然心动，悄然种下爱情的嫩苗。一年后金榜题名的举人特意绕道来此，然物是人非，门还是那道闺门，风还是那缕春风，花还是那红得耀眼的灼灼桃花，迎风怒放的花依然笑得那般灿烂，可那张妙人儿的姣好脸庞呢？早已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只徒增深深的遗憾。

尽管唐代没有电影，更没有蒙太奇艺术，但我固执地认为，中唐诗人崔护的这首题为《题都城南庄》的爱情诗，是深蕴后世电影蒙太奇真谛，并成功用以剪辑惊鸿一瞥的爱情画面的，是一组永远活着的爱情蒙太奇。

后来我知道了其中的真正奥义，大抵我们的一生时时刻刻面临最多的便是无常。亲人的老去，理想的挣扎，情感的颠簸，一切都在无常之中。所以当时我会浮现出这首诗，这就是一种本能，就像我们在离别之际，本能的在脑海里就会浮现出送别的歌词，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蓝天。

七夕也是一样，我们人类本身是渴望相聚的，离别不过是一种优雅的无奈。

四

我们并非否认爱情的伟大，但是我们首先要承认它的平凡。我们这个时代的爱情是有门槛的，物质上要旗鼓相当，灵魂上要势均力敌，人们的幸福阙值每天被各种各样的鸡汤和鸭汤灌的虚高膨胀。

其实，不仅是七夕，情人节，圣诞节，结婚纪念日等等以爱的名义来过的节日里，最高频的行为是：吵架。

每一段肉眼看得到的缠绵悱恻的背后都有两个人的挣扎和揣测，大多数你看得到的平静背后可能包含了大风大浪的席卷。

战争与和平在感情里从来不会被剥离。

男人和女人的思路完全是不同的，你如果想和一个直男好好过日子，就必须明白一个道理——

我们不出去吃烛光晚餐主要是因为我们家里有蜡烛。

说到底，所谓的仪式感，无非是我们长大了，需要有一个特定的节日去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受。我们没有母子节，是因为母子间爱的表达无时无刻充斥在生活里。而情人节之所以会存在是因为成人之间的感情很多时候是藏在冰山之下的，我们需要去表达强烈的感受，让漫长的岁月可以有那么一天真正为心底的声音而存在。

留一份最真的感动在心底，当你老了，你还能回忆起某个七夕，我和爱的人在那一天经历了感动，这便是七夕真正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