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题目,您或许以为是某药品的说明文或推销广告吧?当然不是,我可以肯定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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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昨天算,我与他认识已经整整三年半,这中间,从不曾听过他亲口说过喜欢或者爱之类的字眼,更没有得到过类似的暗示。以至于我经常在快要崩溃的时候对自己说:我们的爱情好苍白。
渐渐的,我不那么容易崩溃了,我把这归功于我已经长大了。大人的世界里,哪里容得下那么多崩溃,大人的世界,应该是一路追求,从不放弃。
我喜欢看一部电影,《这个杀手不太冷》,小萝莉和大叔叔,残忍的命运让两个人,用电影里的话说:住在了各自的肚子里。那个肚子到底是心脏,还是什么别的器官,在我的想象里,住进去了,就是可以生根发芽的。
三年多以前,我不知怎么的就被他迷住了,最开始那些天,几乎不能自拔。后来大概是因为我太烦了,他才对我说:如果想好好的走下去,就要给彼此留下空间。
说的是彼此,其实就是他自己。
因为我不需要空间啊,我需要无缝连接,需要时刻亲密,需要他厌烦。我那时候就是那么热烈,生怕天降大雨浇灭我内心的火。可是大雨还是来了。
渐渐的,我发现他不是一脚踏两船,他是把自己掰开揉碎分成七八十块,乘不同的小船在不同的水域荡双桨。这雨来的真猛,我竟然无力撑伞。
我生气,跟自己的胃置气,两三天不吃东西;我难过,跟自己的心打架,抽烟抽到心肌隐隐作痛,也要一天一包,定时定量…身边的朋友们不知道缘由,只是劝我不要整天蓬头垢面,如此下去,学生们迟早会被熏死。
为人师表,必须要仪表端庄,这样的杀马特,这样的乞丐装,要不惹孩子们心生恶心才怪。谢天谢地,是我的学生们拯救了我,至少教会了我在人前就应该像个人样。至于人背后是一把鼻涕还是一把泪,且给自己留着,就当是因为太孤单,所以呼唤那些排泄物出来做伴吧。
就这样,我熬过了第一年。我成了他孩子的私人教师。我又开始暗自庆幸,终于可以像例行公事一样接近他了。
每周一次,每次两个小时。有时候他在,有时候他不在。他在的时候,我心不在焉,他不在了,我更加魂不守舍。他儿子已经初三,偶尔会问我跟他爸怎么认识的,又怎么可以做到免费提供复习资料,等等等等一系列让我无所适从的问题。我跟他撒谎说:你爸早把钱给我了,他那么好面子,怎么可能欠别人的?
他儿子哪里会买我的帐,而且还总会用质疑的口吻问:我爸?我见过最抠的人,简直一毛不拔。
他是那么的了解他爸,我想他爸周围的人也一定如此熟悉这个人的性格、爱好、脾性…而我呢?一个爱他胜过爱自己的人,竟然到现在连这些最基本的都不了解,此处扇自己一巴掌。暑假过后,他儿子以及其荒唐的成绩结束了初中生涯。在他的安排下,回了县城念职中。
他彻底单身了,再也没有任何以不方便为借口的理由对朋友们推三阻四了。这也包括我。我继续躲在不见阳光的地方,享受爱情的私人苟且。我多向往与他交好的别的朋友们啊,他们不像我,不仅头顶烈日,而且需要遮阳伞。
我曾见过他给其中的一位在朋友圈的留言,他说:宝宝要小心,烧饭要离煤气灶远点,带着手套,穿着围裙,免得把胳膊烫伤。那究竟是一条什么样的胳膊呀?竟然需要时刻提醒?而我的锅灶边冰冷得就剩下不锈钢的炊具了,它们泛着白色的锋利的光芒,每天看一次,每次都眼睛绞痛。
后来,他有了自己的生意,虽然是合伙的,但毕竟不用再受之前打工时那种天然的矮三分了。他成了老板,我为他添置了一件短袖,在他的办公室里放了几盆我最爱的植株,还有一幅我从老师那里要来的字画。如今,君子兰的盆子早已不见,那盆天堂鸟始终没有开过花,墙上的字来的时候是卷轴,现在还是,没有用玻璃框,所以表面落了一层灰尘。
有一天我代替他那位休假的员工打扫卫生,经过那幅字的时候。不小心粘了半身土,一抬头,它的一角用透明胶带连着。我说这是时间把它们杀死了,留下来的躯壳如果没有灰尘和残缺怎能证明时间的伟大。
我出门吹了一小会冷风,冷风会让我更清醒,我看到的,我经历的,都是实实在在的。
我们现在分开睡了二十天了,因为他检测出HIV呈阳性。我们不得不用这样的方式解决。结果出来的头几天,我并不知道。只是他不跟我交流,不用眼睛看我,也不问我从辅导班回来有没有吃饭,更不问我睡得怎么样开不开心。我都理解,他自己都不开心,哪里还有时间过问我的起居。
周末,辅导班下班早,我七点到家。他坐在床边,跟前有一堆药,我拿起其中的两瓶,上面除了药物名称,并没有其他说明,比如普通药品都有治疗对象、药物成分、禁忌什么的。我正在为这些拗口的名称费力的时候,他说这是艾滋阻断药物。我这才知道他检测了,而且结果是那样的。
他要求我伸出手指,说是要采血,明天给我也检测。我说那就明天再说吧。这天夜里,我听到他翻身的频率特别高,外头的床咯吱吱响了一整夜,那声音特别刺耳,即使我戴着耳机也能听到。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睡不着,只能猜测,他大概害怕了,或者绝望了。
第二天,他带着我的血样去检测。中午时分,打电话告诉我一切正常。我听到他在电话那头异常高兴。而我,就不知道该陪他高兴了,还是假装我很高兴了。
那天恰巧是他的生日,我们去外面下馆子。回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呼出的气几乎可以结冰。回到家里,他跟我说了很长一段话,他告诉我不要打断他。
“你知道吗,检测结果出来的时候,我真害怕,我对着那位陌生的医生,哭得天昏地暗。只不过,我不是哭自己,我是害怕传染到你。
为什么人都是这样?失去的时候才开始后悔开始反思?我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我明明知道你的心,可我就是没办法走进去。是门关的太死?还是门外的世界太迷茫?
自从我离异后,除了跟你在一起有个家的感觉,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好孤单。如今我成了这样,抬不起头,有过最坏的念头,可那又能怎样?我还得活着,用剩下的时间陪你,也不算陪,就当是还你了。
你说你,干嘛为了我这样做?辞掉工作陪我创业,照顾我,安慰我。你知道我跟医生说了什么吗?我说如果我真的传染给你了,那我一定会让我们永远分开的,我没脸再见到你。还好,你没有,你很好。
最近我故意分开和你睡,你知道每到夜里我有多难熬,我睡不着,心里一直想着那些可怕的瞬间,我真担心这些瞬间有一天会活生生的在我们之间上演。”
说到这里,他哽咽了。那张布满生活烙印的脸上,突然生出了许多我曾梦寐以求的甜蜜,它们从皱纹里溢出,又在脸颊上散开,混着泪水,一起向下流淌。
坦白讲,我与他不曾有过点滴的甜蜜,有时候我翻看他发给我的那些硬生生的关怀语,竟然有种想哭却没有泪水的憋屈感。
突然记起他的店面开业前一个月,我跟着他到处忙活,虽然只是跟在他屁股后面瞎转,也没有什么实际得大忙,我的意思是比如添个十万八万或者刷墙铺地板之类的大活。可我总归是舍弃了自己的时间,用心陪着而已。
我们对照着纸上的信息,确定了司仪、乐队、亲朋好友、左邻右里第二天都能按时参加典礼;我帮他再三修改了典礼上致辞的文字;陪他订饭桌,修剪头发…做好这一切,我知道我该回家了,我的忙帮完了,于是告诉他我晚上回家,而且说完就走。从店面走到公交站,单程五六百米的路,我的心里酸酸的,我在想这个人为什么没有当面劝我留下。
在那样的时刻离开,是有理由的,那就是我不喜欢热闹,不喜欢跟太多陌生人同在一个场合,这一点他是知道的。坐上车,我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他大约正是因为我的这些臭毛病,才故意不努力劝我吧。
我当真不需要他挽留。我只是希望我能听到他看着我的眼睛说一声让我别走。他没有。
最后我又回来了,典礼也结束了。围着他的人走光了,我没看见也没听见人们都是如何跟他道喜的,不过满地的爆仗碎末和门口的鲜花篮仿佛可以告诉我,来的人不少,走的也不少。
他跟我坦白了病情,又破天荒的说了一句他离不开我。他说他身上负了一笔债,那是爱情还是亲情还是友情的债,他自己不清楚。不过他很痛快地告诉我他不怕欠债,他已经征服了我。
嗬,他不知道,征服我的不是他,而是我心里期待的爱。这爱苦涩极了,也飘渺极了。我突然记起尼采说过一句话:自从我厌倦了寻找,我便学会了找到。
我和我的爱情估计就是那样的状态吧。
感谢那些阻隔的药物,是它们给了我另一个留下去的理由,感谢它们让我明白了爱的另一种意思。
万能的阻断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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