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自己，好难。
前半生，爸爸给了我精炼的述评——“热爱生活，厌恶生命”。我倔强地用荒诞的人生演绎了这八个字。也只是到了最近，才发现，那厌恶生命像极了夸张的借口，用以躲避每一次艰难。
几乎所有过往都与死亡的终极诱惑相关，真的不怕，也因了不怕，得以体验许多身处边界才能有的大写意人生。我从未想过自己能活过四十岁，更未想过四十岁之后的自己会开始敬畏生命。
像是一个在透明管道里狂奔的少年，不管不顾，无所谓珍惜，随手间放弃，旁人急得跳脚，我却奋不顾身。
艰难背后仍是艰难么？从前把死亡当做终极解决方案时的确是这样以为的，就是那种无论怎样也无能为力的世事艰难。一路旁观，我尚未见过哪个人不艰难。
这张网紧紧兜住我，四十二年。
直到我看见了心底的那个参照系：不完美便是艰难。那么果真，没有什么不艰难。我不肯承认生活的裂缝，哪怕我就身处其中。
我不懒惰，却被意义捆缚，在宏观视角下成了怠惰的人。待在作茧自缚的逻辑里，自圆其说易如反掌。
谁曾料，十二岁的小外甥用比之于自己更加夸张的方式在我面前上演了他的人生戏码，与多年前的我如出一辙。
人很可笑，自己裸奔看不见尴尬，看人裸奔却是大写的焦虑。整整两年，一路尬活。
他不向死，只是用堕落呈现毁灭，处处透着死亡的气息。世事艰难，就在眼前。
艰难背后仍是艰难么？一次次突破心理极限之后，才发现，这个一般疑问句的回答可以是否定的。
我不再看他，转而跳出身体观看自己。突然就读懂了这许多年来爱我的亲人朋友的感受。然后，我就出乎意料地安静下来，不再追问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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