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猫》，作者是夏目漱石，日本国宝级文学家，享受头像被印在一千日元纸币上流芳千古的待遇。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在《名侦探柯南》中，印象也仅仅是日元纸币头像而已。再之后到了与芥川龙之介相遇的时候……
《罗生门文集》起初并没有激起我太大的反应，沉重的文字，徐徐道来的叙事手法，阴郁压抑的文风确实让人眼前一亮，但如果仅此而已，应该不至于要到以他的名号命名日本文学的最高奖项的地步吧！然而，一切怀疑都在读完文集中的《侏儒日记》后烟消云散。
如五雷轰顶！似万马奔腾！
是怎样的笔触才能写出这般入木三分的文字？又是怎样的人才能拥有这般惊世骇俗的思想？
芥川龙之介，第一个震撼我心灵的日本作家。如果硬要拿什么比喻这种震撼感，只有国匠“鲁迅”先生曾给过我相似的感受——以笔为矛，锋芒毕露。
芥川龙之介改变了我对日本文学，乃至日本文化的固有看法。从那之后，我开始思考：到底是怎样一个国家才能诞生出像芥川龙之介这样“真正的勇士”？为此，我开始关注日本文学，希望能通过文学来间接了解日本这个国家——这个之前被我视为“世仇国敌”的国家。
由此，我自然而然与日本国民文豪夏目漱石邂逅，开始了《我是猫》这段奇异而又前所未有的阅读之旅。
以猫的视角叙述故事，《我是猫》不是我见过第一部这样做的小说，我年少时曾读过杨红樱女士的《笑猫日记》，同样以猫为主角讲故事。只不过杨红樱女士写的是儿童读物，而夏目漱石写的是“成人读物”。所以对《我是猫》的噱头“猫主角”我并没多大惊讶，虽然这在那个年代可能是惊世骇俗。但终归是大师的名著，形式只不过是表达思想的工具罢了！同样，从猫的视角出发也只是为了更客观地描写真正的主线人物。
在内容方面，《我是猫》是丰富多彩，包罗万象的。漫画式的夸张描写，诙谐幽默的语言表达，滑稽的明嘲暗讽都通俗易懂；颇具层次递进感的内涵使每个人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独到理解，或许这就是夏目漱石能成为国民文豪的原因——让每个人都能体会文学的魅力，觅得文学的归宿。雅俗共赏大抵如此。
其实，还有一部与《我是猫》有着相似的风格的小说，那就是西班牙文学巅峰——《堂吉诃德》。塞万提斯当初在狱中写出《堂吉诃德》时，绝不会想到这部作品能成为西班牙文学天花板。但再多赞美称道对《堂吉诃德》来说都是理所应当的，不客气地说：《堂吉诃德》既“雅俗共赏“。
《我是猫》和《堂吉诃德》无论在文学形式，还是文学风格上都有异曲同工之妙。《我是猫》从猫的角度出发，描写了几位滑稽可笑，又引人深思的日本知识分子；《堂吉诃德》则通过塑造“堂吉诃德”这一可笑又可悲的形象，讲述了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传奇”故事。《我是猫》利用夸张化描写尖锐地讽刺了当时日本的社会风气，文章跨越多个阶层，绘制了一幅广阔的日本社会生活图；《堂吉诃德》同样采取滑稽讽刺的语言，对虚伪的骑士文化和骑士精神进行无情的披露。最重要的是，两者都将高雅深奥的内涵与简单明了的语言文字相结合，创造了文学史上极少见的奇迹——既在下层阶级中广为流传，又受精英阶级的普遍欢迎。
雅俗共赏，说的简单，但要真正做到却难比登天，若非如此，又何来纯文学与通俗文学的不可调和的矛盾。纯文学难以琢磨的内涵与复杂深奥的描写手法一直都是立在文学受众面前的高门槛，想要真正领悟其中奥义，不进行长时间的研究探索是决计不行的。不仅如此，没有较高的知识水平与文化素质，即便投入再多的时间也只是白费功夫。二者横亘在纯文学与普罗大众之间，既使纯文学一直无法普及，发挥其应有的效用，也让广大群众对其敬而远之，即使勉强看上几眼，最终也免不了将其束之高阁，不闻不问。其实不论文学的目的是什么，终究是需要通过影响世人来达到的，若都像纯文学一般，那文学便变成了少数人的文字游戏。所以，针对普通阶层的文学——通俗小说应运而生。所谓通俗小说，自然是流行于俗世的文学。通俗小说通常都具有语言简单易懂，人物脸谱化，故事戏剧化，结构形式清晰明确的特点。正是这诸多特点让通俗小说相对于纯文学更容易被普通人接受，也更容易在大众中流传，故而“通俗”。
当然，如果说纯文学与通俗小说只不过是形式之差那不仅是太贬低纯文学，也是太抬高通俗小说了。通俗小说能有更广大的读者基础，归功于“简单”“幻想”二词。“简单”的故事，人物，形式，语言文字首先大大降低了阅读门槛，为每个人都提供了阅读可能；“幻想”是指描述尽管贴近大众生活，却又具有传奇性，戏剧性的故事。这些故事在给予受众强烈代入感的同时，又满足了他们的精神需求。但也由于这些特征，纯文学对通俗文学自始至终都鄙夷不屑。纯文学推崇真正有意义的精神内涵，而通俗小说只关注故事能不能吸引读者；纯文学深挖社会现象和人性本质，而通俗小说却脸谱化人物，对于现实的描述浮于表面，不做深究。纯文学或许有些故弄玄虚的成分，但其现实意义，精神高度，文化内涵普遍都远远高出通俗小说，不能因为不被理解而饱受污蔑。人类社会，不应该只要满足人们精神需求的通俗文学，更需要为人洗涤精神，做思想SPA的纯文学。
虽然纯文学与通俗文学大相径庭，但并非没有一点相融的可能。《我是猫》就是一个范例，《堂吉诃德》也是如此。夏目漱石别出心裁地以猫的视角展开叙述，漫画式的语言画面，滑稽的故事情节使得其成为一部老少皆宜的小说。而丰富的内涵，深刻的讽刺又将小说拔高到一个超凡脱俗的新境界，使其与传统浅显的通俗小说不同，具有严肃的现实批判。既像通俗小说那样有着深厚的群众基础，又具有纯文学高度的文化价值，现实价值的《我是猫》真正实现了雅俗合一的目标，将文学效益与文学意义完美地协调起来，使之和谐共鸣。
夏目漱石在书中说：“一切安乐，无不来自困苦”。文学也不外如是，追求阳春白雪也好、安于下里巴人也罢，如果文字不承载苦痛，不过都是一丘之貉。毕竟，文学终究还是人生的艺术啊！
2018.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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