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语树边楼,何事喜逢春
永乐元年,永乐帝朱棣登位之初,明王朝召改北平为北京。永乐帝做好完全准备力排众议,决心迁都北京……
永乐九年四月,天色冷清,正是春光乍暖还寒时候,香湘阁门外桃花树春梢上,虫儿正卖力吃着新叶,全然不知背后的黄鹂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这只可怜虫。悄然一道楼中的柔转曲歌吓退了鹂鸟,虫儿依旧卧在梢上啃着芽儿。
“明月高楼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始明太祖开国以来,那些个烟柳词风早已被北方草原蛮子用壮马蹄子踏地一干二净,不复去返了;而此刻酥红却留意到一个书生竟在她们香湘阁的金字招牌楼台上对酒吟唱。整个杭州城都晓得这地方的厉害,进来的人非富即贵,即便是杭十街八巷一般的官宦子弟也决然不敢在此处随意喧闹。
怕得就是不知哪天得罪哪家大人物,半夜被抄家放火也是无人敢管。
只见那一身脂粉气的华袍男子面容和煦朝酥红走来。
“这位姑娘,可否告知芳名,在下钟子凌,家父京杭漕运使,可否给个面子,与在下结交一二。”那位书生走到酥红面前说道。
“这位公子说的哪里话,只是小女子一介俗粉如何有幸能与公子结识。”
酥红虽只是中上之姿,却也是香湘阁的花首头牌。每日想要能与酥红同桌饮酒的大家公子也是不在少数,一亲芳泽更是一带苏杭男子的心头梦。委实是酥红姑娘的才气不一般,精通音律诗词,所奏琵琶更是杭州八绝之一。想要尽眼耳之福的人也是从香湘阁到巷西街再到长宁街也排不完。遂酥红也被尊称为“酥红大家”。
“实不相瞒,小生留意姑娘已久,却担心姑娘无意于俗事。也是怕唐突了佳人,所以今召借了个酒胆来与姑娘搭上一话。还望姑娘不要将我认作是那轻浮浪荡之子。”
见那酥红姑娘掩着丝袖轻笑,钟子凌看着不禁痴了,眼睛更是挪不开酥大家的身子。
看得酥红也是又羞又笑,连忙细语说道“公子在往哪儿看,怎的这般不知羞”
“姑娘当真是天外谪仙人下凡,看煞了我们这等凡夫俗子”钟子凌察觉到了自己的窘态,连忙答着说道,可眼神却没飘开仍是紧贴在了酥大家脸上。
“外边儿天寒,钟公子小心冻着身子。进来喝杯热酒暖暖身子吧,我这儿虽不是什么名贵的酒,却也可与公子畅谈下酒。”
“那小生就不恭了”说完钟子凌爽朗地笑了起来。
“公子请进。”
二、天降白玉玺,不知祸起萧墙
“启禀大人,外边好些个都尉都在说今日午时在河道中挖到一方白玉玺,下官知道后即刻将他们抓了起来,且将那方白玉玺带了过来,然后马不停蹄地来禀告大人,一点儿风声都没有走漏”说着,这名别驾小心地抬头望了一眼京杭漕运使钟廉。
“嗯,此事做得不错,待会儿让人将白玉玺呈上来。你先下去吧”钟廉靠在前些日子得到的一件紫檀木太师椅上;一手闲适地轻轻揉掐着腰间多出一圈的赘肉,一手端着昌南刚出的白瓷茶盏,浓浓的茶雾气缭绕在他的脸上,让人望不清他的神态。只能隔着浓浓的一层雾气瞧见一双狭长的眸子半眯着。
“遵命,下官告退。”别驾面朝着钟廉,慢慢地挪出了书房。
良久,钟廉放下茶盏起了身子,双手磨挲这刚才下人端上来的白玉玺。不得不说这方白玉玺身具八角顶部,上盘是一只毛狮子中盘缠着条五爪真龙。印着的却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钟廉自幼穷苦,也是参与了科举,考取了功名一路摸爬滚打才有了今日的二品官的光景。在官场上混了几十年,也不知吃了多少亏,得了多少险恶阴谋,而今得到这方白玉玺的他,同样也是考虑的更加小心慎密。
要换十几二十年前,他钟廉得到这等宝物,定然私下收着或是赶紧转手卖出得个高价。但现在不同了,天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将这方玉玺置于他的手中,再安个犯上作乱的罪名,不说株连九族,满门抄斩定是没跑了。他也见过太多诸如此类之事。但泥腿子始终是泥腿子,刁民的骨子里也永远是刁民。只要看到好东西,能拿的他钟廉也决不手软。
他一想起那些寒窗苦读,吃了上顿就没下顿的穷酸日子脑海里就开始了忍不住的恐惧,甚至时常夜里都会梦到那种深入骨髓的饥饿感和被人随意驱赶的羞耻感,随之而来的是不停的颤栗与冷汗 ,怎么也醒不来的噩梦。
可是他更加害怕的是失去现在的一切,一个一年到头忙不了几天的二品闲差,更是无数人巴结送金送银的对象,有数不过来的美色任他挑选。
权,钱,色现在一样不差都落入了他的囊中,他实在无法想象没有这些日子将会是怎样的,也从不敢去想。于是钟廉将白玉玺置于盒中小心地放在了暗格里,然后拿出了已经多年没有用过的奏本,开始写奏折准备上谏于帝,准备将此事如实禀告给皇上。
“公子,您觉得这块玉如何?”酥红用指尖拨弄着胸前的玉佩,眯着那双长长的丹凤眼,笑着问钟子凌。
酥红的长相并非传统的那种千篇一律之美,颧骨略高的她却有一只极为细薄的唇,脸庞还有稍显凌厉的棱角;高挺的鼻梁旁眼中的慵懒之意却将这张脸的五官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并且理所当然地带着美人的刻薄之感。那些个所谓的美人,他钟家长子从小到大也不知玩腻了多少个,反而如同酥红这般带着特异风情的面容与身姿更能将他的心搔得越来越痒。
“玉之美,何及美人之毫厘?”钟子凌眼神玩味儿地看着酒桌对面的女人,嘴中肆无忌惮地说道。
“哦?公子可是要寻一只与我相配之玉赠与奴家吗?”酥红大家那总是眯着的眸子总算是睁开了不少,这一颦一笑之间看的钟子凌又是一番心神摇曳。
“这有何难,只是能与酥姑娘相配之玉要寻到,还是要花上不少功夫的,但玉可找,而姑娘你委实是可遇不可求啊。”钟子凌在对酥红打着包票的时候,却也不忘拍上一马屁,但求搏得美人一笑。
果不其然,酥红笑的花枝乱颤,却是美的不可方物。
“那奴家就先谢过公子了。”酥红面庞笑对着钟子凌,眼神中却带着的却是难以察觉的冷漠与不屑。可早已沉溺在温柔乡的钟子凌又如何会注意到这些旁枝末节。
“事情可办妥了?”
“钟家长子已经按奴婢的要求,正在为奴婢寻一块玉,想来不久就能够发现那方玉玺。”酥红低着头恭敬地说着,仿佛所述的一切与她毫不相干。
“做的不错。”说完,男子掐着酥红的下巴慢慢将她的头抬了起来,让酥红与他的视线相接。“说吧,想要什么赏赐,我会尽量满足你。”
“能为大人做事是奴婢的福分,不敢再奢求其他。”酥红艰难地转过头不敢过多接触男子的目光。
“不是一直想留在我身边吗,事成之后你就回来吧,不必委屈自己留在这种地方了。”
“奴婢只希望能够为大人效力,排忧解难从不敢想以这幅卑贱之躯侍奉大人左右。”酥红重新低下了头,躲开了男子的审视目光。
“我看你是当妓当习惯了吧,怕自己受不得寂寞了?”
酥红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朝思暮想的男子。实难相信,这种刻薄的话会从他的口中对她脱口而出。就算平日里那些达官显贵的夫人联合起来在背后造她的谣,用如何难听的话谩骂她,她也从不在意。
因为她知道这些事是她心甘情愿为他做的,就算当初他要酥红献出身子去讨好一位朝中显贵只为了从口中套出一句情报她也毫无怨言。
她的命是他给的,他也是酥红心目中唯一在意的男人,这就足够让酥红为他付出一切,包括自己的贞洁。
可他今日却终于开始嫌弃自己了,原来我酥红也只是他争权夺利的一副工具而已。
酥红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地上。双手伏于椅柱,眼睛却仍是不可置信地望着那个让她始终倾慕的男子。
“好了我有些乏了,你先退下吧,一旦有洞向立即告诉我。”男子挥挥手,带着不耐的神色示意酥红离开。
“奴婢遵命。”酥红艰难地站起身转过头,失魂落魄地向门外走去。
三、暗流乱涌,山雨欲来风满楼
今日的京都皇宫天白的阴沉,却也正是钟廉喜欢的天气。既没有寒风刺骨,也没有汗流浃背,也合了钟廉爱干净的性子,着实是汗水夹着好几层的丝质二品文官朝服刮得他的脖颈瘙痒难耐。自然还是这种阴沉天气来的舒服,也给他带来寥寥可数的安全感。
“老钟头,不在你的杭州好好当你的京杭漕运使,怎个今日有空来上朝了。”一名同样带着文官二品仙鹤补子的红袍官员走在钟廉左侧打趣道。
看到此人,钟廉本来还算不错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凭什么同为二品官,他们地方官却要低京官处处低一头,说来也是当初国君交替之际,这些个京官站队站的早,才得了当今圣上的信任,成了第一批朱棣的嫡系。而钟廉之流虽也是识得大局,却因为多疑迟迟不肯表态,给了皇帝一个墙头草的印象。也就是这几年钟廉做事还算滴水不漏这才保住了二品官位。
“这不是刘侍郎,刘大人吗,还真是巧了。咱俩别在外头站了,赶忙进宫吧”钟廉虽然心中不快,但脸上却是笑脸逢迎,让人丝毫看不出真假。
朝堂之上
“众爱卿有何事启奏?”钟廉抬起头,一名身着五爪金龙的伟岸男子端坐在殿上龙椅,当真是器宇轩昂。现今谁不知曾经的燕王,成了明太祖以来的第三位大明朝皇帝。不论文治武功皆是上品,可谓众望所归。
此时皇帝正眼看了看钟廉,开口说道:
“钟爱卿,听说你寻得一方白玉玺,确有此事?”
“回禀陛下,确有此事。下官确实寻得一方疑似前朝传国玉玺。不敢作假。”钟廉毕恭毕敬回答道。
“好,限你三日之内将那方玉玺从杭州送来,否则朕可要唯你是问。”皇帝威严而平淡的声音传遍御书房的每个角落。
与此同时
“公子,这方玉玺实在太过贵重,酥红何德何能承公子如此天大的情。”酥红一手握住白玉玺,半个身子倚在钟子凌身上用眼神挑逗着这个已经失去理智的男子。
“姑娘那里的话,我钟子凌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既然如此,那小女子便却之不恭了。”
“公子,奴家敬你一杯。”说完,酥红将杯盏中的酒一饮而尽,接着将酒重新添上递给了钟子凌。
钟子凌对着杯盏上酥红的吻痕也是毫不犹豫的喝了下去。
片刻之后。。。
“酥姑娘,你这酒并不烈,可酒劲着实是吃不消啊。。。”说完,钟子凌趴倒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原来并非酒如何醉人,而是酥红在自己的唇上下了迷药。她早已预料到以钟子凌的性子定会接下这杯酒,间接饮下迷药,果然最难消受美人恩。。。
“都是可怜人啊。”说完,酥红径自走出香湘阁。
四、风起楼旁树,何必愁悲秋
永乐四年十月,正是秋后处斩掉人头的好时节!
钟廉欺君犯上,斩首示众,其子嗣后代扁为庶民,不得封官加爵。
钟子凌衣衫褴褛失魂落魄地从刑场走出,绕着那些他平日策马扬鞭而过的街道一刻不停地走了一天一夜,终于倒在了香湘阁门口,香湘阁门外那桃花树儿的枯枝败叶也随着凉风飘落在钟子凌身上。
酥红在不远处的马车中拨开帘子,又是那双极为美艳的丹凤眼望了好一会儿倒在泥泊中的钟子凌,然后重新挑回帘子,车轱辘又开始转起来,马车走了。
“这件事做的不错,但日后绝不可露出自己的身份,更不能将此事泄露出去,明白了吗?”
“奴婢明白了,多谢大人。”酥红跪在地上痴痴地仰望着眼前的男子。
男人慢慢走到酥红身后,突然,一支匕首从酥红的身上穿胸而出。
“一个女人连贞洁都没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来送你上路吧,正好死了也就不用那么辛苦保守秘密了。”男子抽出已经变红的匕刃,从背后环抱着酥红。
酥红并没有说话,也许是说不出了吧,潺潺的鲜血从她的嘴中和胸口流出。但酥红到死都在一直仰望这个一直是她信仰的男人。可他却始终看着前方的空旷,同样到酥红停止呼吸也没有看她一看。不屑?可能是不敢吧。。。
。。。
工部左侍郎刘明翰,不,现在应该说是刘太保了,坐在从钟家抄来的紫檀木太师椅看着跪在眼前的男子。
“明天去工部接任吧,这次你的功劳不小,这么多年也该升升官儿了。”
“多谢大人。”男子眼神坚定始终低头看着身前的地板。
刘明翰走到男子身旁,伸出手按在他的头上向下压,直到男子的鼻梁被完全压在了这片并不如何脏的地上。
“记住,当狗就要好好当。”刘太保说完走出了自家书房,男子继续用这样扭曲的姿势跪着,直到刘明翰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在走廊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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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皇宫御书房
朱棣看着手中正摩挲着的白玉玺,眼神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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