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上午大约9点,妻弟媳在手机里给我家她发了一段语音,说这会儿老大正在吊针,吊完这一针就立马回家,出院手续都已经办好了。医生要他出院,不再给药。
我家她又立马紧张起来了,说他现在就赶到她哥哥家去,我说反正就这样了,你去能起什么作用?我说你要去先问问你四姐的意见。
她急不可待的样子,显然还是决定要去,她先给超市的店长请假,说今天的晚班让别人顶一下,店长问什么事,她说你先安排王x红今晚顶她的班,回头再跟你说。接着给她四姐打电话,说她哥哥今天打完针,一会儿就出院回家,我们今天要不要去看他?四姐说她要问下四哥,四哥说有个乡下老传统,亲戚不能在别人家里给人“送老”~大概就这意思,也没听得很明白。那就不能去。
我说你不能自作主张到处给人打电话,这事由你弟弟作主,他会安排得很好。反正就这么回事,一个多月前,你哥哥就跟你讲了,他这病已经治不好了,到现在你却怎么还总一惊一乍的?知道你心疼你哥哥,才67岁不满,还活10年也才达到社会平均寿命,也怪他自己马虎大意,否则情况要好很多。
昨天她还说到,这几天她弟弟总陪在哥哥那里,他头脑还非常清楚,当着弟弟的面一一安排后事~他希望自己能具体在哪个位置安葬,他不去那大村里的公墓,就在他父母,祖上所在的这小墓园里最好了。不过那小墓园已经塞得满满的,实在没地方,周围都是稻田。弟弟按他的要求已经回村上和相关的人协商了一下,从一块田边让一点地给他。他还说,冰棺应该怎么放,等等。
听着老婆转述的那些话,我感觉好恐怖,两年前这大舅哥做梦都不会想到,这么快他必须明明白白地计划安排自己的“墓地”“冰棺”,听着这些话都吓人。
今早老婆又自问今天要不要去上班?她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我说,你去了看那样子,无非在他旁边陪着掉眼泪。他不是说过多次,你们不哭,他还能多活一两天,老是哭,他还走的更快。这是实话,你们看着他哭,他更伤心。这个时候,莫去打扰他,最后让他安安静静地像睡着了,那是最好不过了。你们不在旁边,他可能会一心眯着眼休息,没干扰,那挺好。你们在旁边,他只有打起精神,和你们说话,其实他很痛苦。不去看他,我们自己心情也轻松点。
一个正常人,不管是谁,哪怕是号称半仙的人士,也不会老早就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只知道一定有那一天,而千千万万的人,各人的大限终结的时间点都不一样。不是千篇一律,还各有各的“走”法,这就有点意思了,说它“丰富多彩”也很恰当。如果所有的人都刚好能活70岁,或80岁,到了清楚明白的那最后一天,不管他们一直是病殃殃的,还是健壮如牛,咔嚓一下,万劫不复,结束掉。这好吗?这样的人生才最单调无聊了,还挺可怕。穷的穷,富的富,丑的丑,美的美,能的能,蠢的蠢,长的长,短的短,,,才构成了纷繁复杂而有趣的世界;自己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其实都是给人间增添了一份独特的色彩,哪怕自己一生活很苦,很低微,却能客观地衬托了别人的幸福和优秀,也没白来,同样值了。
此刻,我那大舅哥躺在床上,如果意识清醒,他可能正在分分秒秒抓紧地回顾着自己这60多年的人生每一个精彩的片段,,,就我所知,他这人一生没有一个仇人,他一生的主要工作是,研究他最喜欢的数学题,有空打打牌,下下棋,唱唱歌,拉拉二胡,说说幽默段子,,,他从来不曾焦虑,不曾忧伤,从未遭受过重大打击,,,别人喜欢他,他也喜欢别人,,,什么是焦虑,忧伤,打击,只有去年得知自己患癌之后,到现在这一年半里他才体会到了,其实去年一年他还挺乐观,完全知道治不好的这两个月,他依然没很悲伤,他很清醒,也很坚强。
大舅哥除了“走得太早”这点遗憾,他仿佛没有什么未了之事,他一生活得算是有质量,一切仿佛都在他的预料和把控中。
相反,多数人一直活得很糊涂,我就没有一样事能做到十分的满意,不满和遗憾的情况却比比皆是,甚至是天天如是。
堂弟媳说去年堂弟在省城大医院住院那一个月里,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哪就这样吗?”有时说“就这么死了我也太冤了!”他得的是胰腺癌晚期,仅仅在开始化疗放疗各一次,他立马吃不消,严重腹水,严重黄胆,只有放弃治疗,之后全靠打白蛋白维持,家里人不告诉他,他自己都一直不知道得的什么病。最后家里人给他赌一次,让他先回家,请一个外省的大师坐飞机过来,在他家床上给他针灸。几针下来,他就昏迷了,再送医院抢救,直到心跳停止。他听说要让“大师”给他治病,试试,他只是咕哝一句~“江湖骗子”,这是他一生里最后的一句话,可见他这时脑子还不糊涂。脑子太清楚更遭罪。他住院的这近一个月时间里,心里一直充满了绝望,这可能加速了他的死亡。他除了叹息命运不公,没留下任何遗言。
世上没有比死更糟糕的事了,相信人类最终会解决这个问题,时间不会太久,无非把人类的基因稍稍改造一下。癌,健康的头号大敌,估计在20年内会彻底被攻克,到时天下无癌,那才是真正的美好世界,我们要努力争取活到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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