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阿宝去吃油炸串串时,碰到一个阿姨,大约四十几岁,卷卷的黑发高高的扎起,皮肤黝黑。
我们站在小店儿冰箱前,挑选食物,她总是忍不住上前来轻轻扒弄阿宝的长发,然后重复说火腿肠好吃,重复说头发扎起来好看!
当我意识到她神经有些问题时,我怕她突然变脸吓到孩子,本能的拉着阿宝向后退了几步。
当我找了个桌坐下时,她也跟了过来。
我见她眼光柔和,没有什么攻击性,便和她聊了起来。
她说:自己今年六岁,在这里等她读大学的女儿,丈夫抛弃了她,她有哥哥有妹妹,妈妈不爱她,总说她是多余的,5岁就让她洗衣做饭,这些活儿从不让哥哥和妹妹做。
我问她:“什么事儿令你感到最开心!”
她想了想,嘿嘿笑着认真回答:“洗碗,洗衣服。”
这个回答,令我心疼,小时候洗碗洗衣服,令她受尽了不平等的对待,受尽了各种煎熬,委屈。然而如今洗碗洗衣服,还能带给她生命一份价值感。
卖串串的老板娘说从小就认识她,最近一年她才变成这样。她女儿读书很厉害,考上了一个很好的大学,应该过一会儿就到了。
走时我对她说:“多想些开心的事情,让你自己好起来,为了你的女儿。”
当我说完为了你女儿时,她的眼神里出现了两个黑洞。很空旷的黑洞,深不见底!
回家的路上,阿宝问我:“妈,为何她总是重复的说自己有哥哥有妹妹呢?”
是啊,她为何总重复说这句话呢?
也许在她小的时候上有哥哥,下有妹妹,她这个中间叫多余的,令她受尽了委屈和折磨。
而今天她不断的重复,也许是为了提醒自己别忘记自己是谁?
自己是姐姐是妹妹还是多余,总之能够想起这些,还能有个家回。
如果连这些都忘了,可能她将面临四处流浪,更加的悲惨。
那个重男轻女的时代,有不少女孩生在中间,也许不少人感觉自己是多余,可是她们有的长大后,仍能把自己的人生活得很精彩。
是什么造成她今天选择了这般活法?
我一个朋友以前说过关于疯子的决择,她说这是更深层,更善巧的逃避。在她过往的人生中面对困难,既不能放下也不愿承担。而她不知道躲得越久,蚂蚁大的问题最终变成了大象。
当她无处可躲时,她便选择了更高一等级的逃处,疯掉。
疯癫状态,可以继续扮演受害者的身份,不用对过去所作所为负任何的责任。
我觉得这个说法很在理,面对一个不想要的结果发生了,全是别人的过错。其实她只要勇敢一点点,主动承担一点点属于她的责任,那也还能保持更多的清醒。
去年我一个搞心理学的朋友就用这招,点醒了一个表面看上去完全失控,打人骂人的疯子。他发现自己不仅是受害者,同时也是掌舵者时,至今他仍生活得很好。
这个阿姨恢复正常其实也不难,她一会儿关注阿宝的头发说扎马尾更好看,一会儿关注阿宝的布偶小狗淋雨了,一会儿关注阿宝的热狗好不好吃?
她就是这样重复着,没有片刻将注意力关注自己。
她的心一直都忙着外在的事物,不知道自己的心完被贪爱与嗔恨掌控。
一个念头升起了,这个念头还没结束,另一个和其毫无关联的念头又升起。这些念头之间没有丝毫的关联性,这些念头很疯狂。
当我们说某个人疯了,其实就是因为这个人的念头没有丝毫的连贯性。
比如你看到一个疯子已经饿了四天了,你出于同情给他一盘食物。
由于很饿,看到食物他很高兴。
他坐了下来,抓起一口饭,还没来得及放入口中,念头已经变了。
他开始想着自己正在浴室洗澡,而手中拿的是一块香皂,他开始将饭团在自己的身上抹了起来。
然后念头又跳开,他看到对面走过来的人,便认为这是敌人要来杀他的,而他以前自己手里拿的是一颗手榴弹,便向对方扔过去,最后他把所有的食物当作手榴弹都丢了出去。
所谓的“疯子”,就是没有连贯性的念头。
其实我们也经常没有连贯性的念头,一个念头在心中升起,突然之间又冒出另外一个不相关的念头,接着突然又是另外一个念头,哈哈,和疯子特质差不多。
疯子其实也不是疯子。
只要她愿意将向外的注意力回收一部分,哪怕是一点一点,向内观察,看看自己是谁?自己怎么了?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她就能成为我们这样的所谓“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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