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览会

上

陈琛的房东打算把房子卖了，那所他两年前通过较低的价格租下来的房子。

两年前，因为工作调动，陈琛和妻子举家迁动了s市。当时他的妻子小月还没有怀上女儿。

项目刻不容缓，他也是临时才接到公司的通知。反复协调后，争取来十天左右的安置时间。

动用了在s市的人脉关系，当然，也是厚着脸皮，央着素少往来的前同事k找到了现在的居所。

k办事效率还真高，约莫两天工夫，就打电话告诉陈琛，s市y区，你们的新家，挺宽敞，看着就不错。找中介的费用先帮你垫着。他说。

小月听从丈夫的决定。她的父母当时反对这门婚事，因为陈琛工作的漂泊无定。婚后陈琛逢年过节很少去岳丈那里走动。

在第八天头上，陈琛与小月从火车站的通道直接到了出租车集散地。因为他们装行李耗费了一点时间，挡住了外出的路线，后面的旅客细细嗦嗦的抱怨。k在小区大门等着，抽着烟。带陈琛去附近的房产中介交割合同，拿了钥匙。晚上他们就近去饭馆吃了顿饭。他跟k实在可谈的并不多，对方也默契，吃了七八分饱就说有事先走了。陈琛送到饭店门口，约来日再做东答谢。

晚上他们整理着行李。看上去许多东西，收拾起来也就是一些衣服。他结婚时定做的那套西服，放置在最为精致的旅行箱的最上层。还没有太皱。他松了口气，又检查其他自己看中的行李。小月在整顿厨房，灶台油烟机都有，锅碗瓢盆明天得外出买一些。好在还有两天时间。

房间一室一厅，在二楼。又被其他楼房包围，自然没有风景可看。收拾完床铺后他站在朝东的窗子前面抽烟。想，真是兵荒马乱的一天。

厨房有水声。是小月在洗从饭馆回来路上买来的葡萄。

她把洗好葡萄放在白塑料碗里。那年他刚过完三十岁的生日。看惯各个城市的烟尘和月亮。没有自己房子。

葡萄酸涩的口感。疲惫。他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但脑子醒着。他们没有做爱。

中

房间的下水管道坏了。陈琛打电话给房东。一个周末，房东带自来水公司的几个同事来检修。

你瞧，房东说，这是八十年代的老户型，整体都旧了，总有各种小毛病，其实，我跟我老婆商量过了，她打算卖了这套房子。

陈琛说他住在这里两年，一切都挺好。闲谈中他问了问房东家里的情况，女儿出嫁了，自己住一套，这套专门租。但过不了多久，自己就要从自来水公司退休，而且他强调，女儿跟儿子不同，嫁出去事情基本就了了，各顾各的，不是吗？他想自由自在的过退休生活。

我理解，陈琛说，然后他调整了自己的语气说道，您看，如果说您要涨房租的话，我是赞同的，附近这个价位的几乎要到郊区，没准郊区也没有这样的条件，您看，我并不是说赖着不走，我的意思是我不太喜欢搬家，每一次搬家都要丢掉许多东西。如果说您适当涨点房租让我们继续住，我想我妻子应该也会答应，或者说打心眼里感谢您。

哦，是这样。房东说，然后停顿了一会接着说，这事我还真做不了主呢，我回去问问我老伴，你觉得如何？

是是是，您就说说看。问她涨多少愿意，要不，你们可以一边把房子挂出去卖，我们也还住着，哪天卖了，我们再搬走，这样您也不会因为空置房子造成什么不必要的损失。

这条水管烂掉了，从卫生间传来房东同事的说话声，你们这里有没有长点的接线板，我们要用钻头开一个洞，把那节管道换掉。

工程忙到晚上八点，小月回来之前他们才收工。卫生间到处是渣土碎块，所有的物件都沾上了厚厚一层灰。陈琛把客厅桌上的餐具都用塑料薄膜盖着。

小月推开门，坐在沙发上，过来半天才说，修好了？

是的。今天忙了一整天。另外房东说，打算把房子卖了。

我也有事要告诉你，小月说，上次我在医院的检测出来了，两个月。

真的吗？陈琛放在扫帚，走进卧室。坐在妻子身边。

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小月问。把双腿抬起来，横搁在陈琛的腿上。

下

公寓楼下的通话门铃响了，一连串的铃声，最后几下拖着的长音。陌生的闯入的长音。

看房子的。对方在话筒里说，麻烦开个门。

开了客厅的门，探进来个年轻的脑袋。对不起，他说，我带人来看房子。

请进。陈琛说。看了一眼小月，小月急忙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慌忙的找了一件陈琛的外套披在身上。等把三五个陌生人放进来后，陈琛留意到，小月穿了两只不同颜色拖鞋。

那个穿着廉价西装，打着领带，胸口挂着一个牌子的年轻人只是简单的跟身后的一女二男说了几句，甚至没有必要的介绍。

首先，选房子看采光，第二，是楼层户型和地理位置交通及配套设施；第三是风水，陈琛跟里面最年长的一位男士说道，采光嘛，这间房子不是那种最好的坐北朝南，而是东西走向，本身就不怎么能见到阳光的，当然这不是说，这样采光就不行，如果说东西走向，至少得是个高层吧，这样的话，不至于被周围的建筑物挡住，但是你瞧，我们这里是二楼，周围都是其他楼房，你也看到了。说着，陈琛走到卧室的窗子前拉开窗帘，把窗子开到最大，让一月的冷风灌进来。陈琛指了指外面，接着说，你看，我并没有骗你，其他楼房把本来少的可怜采光挡住了，因为这间房子并不是我来租的，是托朋友找的，而他也根本不懂这些，所以我只能将就着，否则我自己都不会租在这里，一天里只有两三个小时见到阳光的，因为我们夫妻平时工作不是经常在家，所以也就算了，否则我自己来看，绝对不可能选择这种采光的房子，我本来喜欢养一些花草和小动物，可是来了之后这种打算彻底放弃了。假如你家里住老人或者孩子，二楼湿气也够重的，加上采光这么差，对身体就不是太好，我才不会花百把万买这个...没等陈琛说到第二条第三条，那个年长的男人就走出了房间。

看房子的人依然络绎不绝。但陈琛总是搬出这三条。得益于他的职业，说出来总是推心置腹，带着无法质疑的专家口吻。其实，也很少有人能听到第三条，所谓的风水问题。

后来，房产中介专门来了两个人。经过多次的反复琢磨，他的那套理论日渐丰满，牢不可破。把一件东西说坏，远比把一件东西说好来得容易百倍。他想。

如果小月在的话，她十分懂得以一个孕妇的身份给丈夫帮腔。事实上，这所房子的采光和地理位置，这些陈琛说得都没错，那是事实。房东目前还找不到他的茬子，他积极配合和响应每一个参观者，另外，长期的滞销也使得中介公司内部对他们花去的毫无意义的人力物力和时间作出了自己的评估。

说到风水问题，那纯粹是陈琛一时的胡编，他自己根本不懂这个，其实他倒是觉得这里风水不错，来到s市后，项目开展的很顺利，这两年他拿了丰厚的奖金，他和k打算单干了。小月坐月子那段时间，岳母赶来陪伴，岳父虽然不在，但也捎来了可观的一笔钱。到孩子出生时，他也可以大摇大摆的参加几次别人家开的展览会了。但是休想，休想在采光、区位和风水这套上糊弄他。（完）

小说纯属虚构，切勿赴会。

很久没写小说。希望大家喜欢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