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942年秋天的一个清晨，太阳还没有升起来，雾气有些浓重，视线看不太真切，位于江汉平原腹的沙湖好似还在睡梦中，湖面上一片朦胧。

可是湖岸上的码头已经人来人往了，集市也早早地开市了，一片杂乱热闹的景象。

梁珊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原来是在江大叔的鱼铺后面，心里还是有些咯噔。

大哥当时只叫自己去铺子上找大叔买条草鱼给大嫂补身子，不管大叔说换什么其他的鱼都不要同意，等待合适的时机就把重要的事情同大叔讲了，但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梁珊想了一下，这是大哥被日军抓了后第一次如此郑重地跟自己说，而自己是要保证完成任务的。

这时，一辆日军的黄色军用三轮摩托车挂着太阳旗横冲直撞驶入码头，顿时烟尘弥漫。

车刚停稳，车手和后座的两个伪军急急地下车，跑到这边，点头哈腰地恭迎坐在车厢里面的日本兵下车。

二

日本兵被服侍下车，故作威风地正正帽檐扯扯军服，满面威仪地背上长枪，刺刀雪亮的，寒得渗人。

一个伪军对着群众喊道：”皇军威严，消灭了很多流寇给百姓们带来稳定的生活，你们放心，只要跟着皇军的意思，村子里就是安宁稳定的。“

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但是，今日出现了一个用瓜子杀人的，杀了皇军七八人，你们可知道一个皇军相当于我们几千人的命，不知道是男是女，暂时叫他瓜子侠好了，但凡你们看见了吃瓜子的或是用瓜子杀人的，来司令部举报都有奖的。”

另外一个伪军说道：“皇军打了大胜仗，咱们得表明心意，向皇军献礼！“

话音刚落，前面那个伪军就开始鼓掌，见没人应和自己，瞪着眼睛看向百姓，随即指着江大叔说道：”来吧，就从你开始，献上那框子鱼吧。“

江大叔倒是没有反抗，主动抬起那框鱼放在车前，然后低低地说道：“俺家里还有八十多岁的老母亲，那框小的就留给我卖吧，否则家里都没了生路。”

日军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伪军斜视江大叔，眼里是讨价还价。“你端过来。”

江大叔又回去把那框子鱼抬过来，伪军翻了半天选了条最小的递给江大叔，“皇军恩赐，诺，这条给你的老母亲炖汤去吧。”

随后，大家陆陆续续交了菜，和肉。

三

两个伪军走到一个老人面前，那老人手里什么都没有，表情有些扭曲，怀中倒是鼓囊囊的，其中一个日军去抢，老人抵死反抗。

日本兵不由分说地，端起枪，刺刀直冲老人的胸口捅去。羸弱的老人扑倒在血泊之中，像只被抹了脖子的老公鸡，趴在地上脚挣扎蠕动了几下，便无声无息了。

文/许软妹

日军见状，走近去看老人怀里到底藏了什么好宝贝，翻开老人满是血的衣服，里面放了颗嫩绿的包菜，血迹染得红绿相间，颜色倒有些调和。

梁珊捏紧衣角，那日不顾不切闯进司令部找大哥的时候不小心干掉了几个日军也没这么紧张，如今反倒是有些害怕了。

那位老人竟然为了颗大白菜豁出了性命，梁珊愣愣地蹲下，眼中泛着星星光点。

日军见收获不少，便指挥几个伪军开车回去，车上坐着那个日军和刚缴获的货，几个伪军就跟着后面跑离开了。

小历史：1942年，第二次世界大战进入战略相持与转折阶段。而国内战场，日军以侵略到翼中平原，当时抗战已到了最艰难的时候，中华民族已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

四

梁珊看到讪讪的江大叔，忍不住问道：“竟然如此残暴。”

“姑娘啊，你年纪轻轻相貌又不错还是早些回去吧，要是被日军看中抓去了就是悲剧了。”

卖鱼的大叔看到今儿个过来买鱼的姑娘是个眼生的，忍不住多唠叨了几句。“刚刚是说出现了个用瓜子杀人的怪物，若是真的，多几个也无妨，我若是再年轻十岁，也扛着枪去打小鬼子了。”

江大叔一边说一边从小桌子里的暗格里拿出一小筐子鱼，“好在我留了个后手，不然今天又是空手而归了。”

“竟有这事？应该不是吧，瓜子怎么能杀人呢？”旁边有人不太相信，问道。

梁珊皱眉，没想到这事情竟然这么严肃。然后自顾自地从框子里选了条两斤多重的草鱼，“这条不错，帮我杀了吧，我回去炖汤给我嫂子吃，嫂子过些日子快生了。”

“想必您是外地人吧，这草鱼虽然个头大，但是炖汤了却没有把它的鲜美味道弄出来，草鱼红烧是最好吃的，要是您嫂子啊补身子最好用这黄尾鱼，炖汤起来不仅味道鲜美，而且又营养。”大叔说道从框子里拿出一条瘦小的黄尾鱼给那人。

“不了，就给我拿这条草鱼吧，大嫂是长沙人，喜欢吃草鱼。”梁珊说道淡淡的说道。

见那姑娘坚持己见，大叔也不再推销了，这暗号是对上了。

江大叔接着说道，“那瓜子杀人也没什么惊奇，这镇子上会气功的也不少，那都是实打实的江湖世家的传人。好在他杀的都是些日军伪军，是那些坏蛋，只要你不做汉奸，倒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听到大叔的话，梁珊的眼眶红红的，哥哥虽是在里面做翻译官，但是日军如此残暴，哪日惹得日军不高兴，哥哥就危险了。

五

大叔压低声音：“那鬼子占了左边的半个村头，村长被抓了，其他的村民倒没什么大事，村长的意思是来个里应外合。”

梁珊勉强笑了笑，说：“大叔，你这黄尾鱼看起来也不错，不如再给我来一条。”然后低头去选黄尾鱼，依着但是哥哥教自己说的那段话说道：“不用管村长的意思，一切根据上级指示去做，村长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可以不去管他。”

大叔看着姑娘拿着鱼离开，心里嘀咕道：这个特派员年纪轻轻，处理事情来毫不含糊，巾帼不让须眉，以如今这情势看来，消灭鬼子指日可待。

六

回到家里后，梁珊把鱼洗干净，然后开始炖汤，内屋里面有个妇人在喊：“可是珊珊回来了？这几日去哪里了？我可是急死了大着肚子又不方便出去寻你，若是像你哥那样被日军带走，这个家可怎么办？”

“大嫂，是我，买几条鱼给你炖汤。”

“你进屋来，大嫂和你说说话。”

梁珊走进去，看见大嫂一脸郑重，有些好奇然后问道：“怎么了，大嫂？”

“今日里隔壁川嫂子来看我，说是你大哥，”妇人欲言又止，“做了那鬼子的翻译。”

“大嫂，别听他们瞎说，你安心养胎，大哥不在家，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梁珊眼眶红红的，不知道怎么和大嫂解释。

“珊珊啊，你要是见到你大哥，和他说说，别去做那卖国的事情，我中华男儿铁骨铮铮，哪怕是挥洒热血也强过做那汉奸，他若是做了那事，我和腹中的孩子都不会认他的。”

“大嫂，大哥是从外面留学回来的，是接受过新式教育的人，断然不会做那卖国贼的，此次鬼子打到这里，大嫂只需安心养胎，产下麟儿等大哥回来。”梁珊安慰自己嫂子，强忍眼眶中的泪水。

其实梁珊自己并不确定大哥是否真的做了叛国那事情，前些日子传的沸沸扬扬，自己就偷偷潜到日军司令部，错手杀死了几名日军头目，慌乱之中看到了大哥，才知道大哥的处境。

至于用那瓜子杀人，只不过是梁珊身上带了点瓜子，杀了几个日军之后，肚子挺饿的兜里只有瓜子，便躲在桌子底下吃了一小袋瓜子，想喝水方才离开那间房子，这才遇到了大哥。

凭借梁珊一个人的力量是根本无法孤身一人在惊扰了鬼子的前提下出司令部，梁翻译带着梁珊去了自己的房间，打开密道让梁珊出去，密道外面，正是那卖鱼的铺子。

想到这里又忍不住担心大哥了，现在想来大哥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以大哥的品行是绝对不可能背叛国家的，自己是哥哥唯一的妹妹居然也糊涂到猜忌哥哥的作风。

大哥和那接头的鱼贩到底是什么关系呢？莫非大哥是游击队的？

想到这里，梁珊更加是难过了，但是不能让快要分娩的大嫂担心，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便去做饭了。

七

伺候大嫂吃完饭洗完碗后，和嫂子说了声出去买点东西，梁珊再次走向外面。

果然那个鱼贩大叔还坐在那里，“大叔，鱼卖光了吗？”

“早就没了，小姑娘，你若是还想买点给你嫂子补身子，明日里啊就早点来，在日军过来之前。”江大叔说道。

这时候，日军总部那个方向，有大喊救命的声音，大火在北风的携裹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后面的房子，瞬间半边村子就成了一片火海。

大火熊熊燃烧，村子左边上空浓烟滚滚，熟睡中的日军被烧得鬼哭狼嚎仓皇无措。

梁珊几乎是跳着跑向村子那边，“大哥！”声音悲怆。

火势很严重，梁珊坐在地上良久，踉踉跄跄地回到家里。”对不起，大嫂，我还是没有救出大哥。“

”瞎说什么！这姑娘可真是的。“大嫂在旁边喃喃道。

”我就知道大哥不会是汉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