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剑为犁 何惜吴钩
“and they shall beat their swords intoploughshares and their spears into pruninghooks.Nation shall not lift up swordagainst nation,neither shall they learn war any more.”
“ 他们要将刀打造成犁头,把剑打造成镰刀;这国不再去攻打那国,他们也不再学习战事。“
~~《旧约·以赛亚书》
历时18天,每天往返40公里的路上,“读”完了2016年第一本书《德意志的另一行泪》。这是购于2012年的静雅思听书声系列光盘中的一张,一直没有静下心来听。由此反思到自己在过去这5、6年来,几乎把飞机当成了图书馆,只有没有网络的时候才能好好安静地阅读一本书。开车以来,最大的惊喜就是可以用音频来“阅读”。能够安静听完几年来都没有时间听的一张光盘,然后,庆幸自己收拾书箱子把它翻出来,顺手拿到车里,好在没有错过。
过去2年时间里,不时和别人讨论恐怖分子的问题,这对于一个做创伤治疗出身的人来讲,并非杞人忧天,而是专业必修课——如果不能理解事件本身,就没法真正做好危机干预。我不能理解,为何恐怖分子会公然与和平、爱、美这些人类最为美好的东西为敌?被塔利班摧毁的巴米扬大佛、被车臣组织染血的开学典礼别斯兰人质事件、2015年巴黎ISIS恐怖袭击事件,这些恐怖分子以平民之血践踏和平而自以为正义,以杀戮和残暴追求未来。我在想:作为一个能够独立思考的成年人,怎么会相信所谓的“宣传”而泯灭自己的良知?
由此也质问二战中对亚洲平民进行虐杀的鬼子兵,这些出身日本关西的朴素农民子弟,面对和他们一样的人,如何会有令人发指的兽行?
6、7年前和朋友们的一次闲谈内容就浮现在眼前:我问了几位男性朋友:如果你是驾驶携带“胖子”和“小男孩”原子弹的飞行员,你完全知道按下按钮会有什么样的严重后果,那么你,按下,还是不按?这个问题,几乎没有一个人选择后者。其中一位军旅生涯中的友人回答:“枪口所指,哪怕是父母妻儿所在,也不能有一丝邪念,要全神贯注只考虑命中率。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的回答不是孤例。我所问的人群,全部已婚,全部都是高学历,全部温文尔雅,善良宽厚。他们对女性和孩子怜惜尊重。但是这样的问题面前,他们做了毫不犹豫的回答:按下按钮,执行命令。
我由此思考:以个人的善恶道德水准来评价历史进程,是有失偏颇的。用民族的素质和文明来考量战争的正义与非正义,也是苍白的。
感谢作者朱维毅先生,以理工科出身的严谨客观,选择了二战中德国老兵这个群体,以访谈的方式,展示了被“正史”所遮挡的历史另一面。
任何历史都是当代史。它被打扮为某个人群需要看到的样子,从而被“罗生门”,被阉割,被装饰。作为一个因为战败而丧失话语权的国度,尚且没有资格表达自己的历史,更不要说,在这个过程中被历史湮没于车轮之下的普通民众。作者发现了他们,聆听并记录了他们。而且,有些不能载入文献的话语和观点,有些痛得不能触碰的伤口,惟有面对面的访谈,才有机会得见天日,也才有机会被世人重新评估。
德国以总理勃兰特华沙的惊世一跪而赢得了欧洲乃至世界的谅解,相形见绌的日本却一直因为拒不承认侵略被亚洲各国诟病。但是反思下:为何德国在一战已成败局后没有多久,就发动二战?父子成兵,孀妇两代,难道德国真的是欧洲的“问题儿童”吗?
朱维毅给出的答案,来自访谈对象们的反馈:饥饿和贫穷。一战后的德国陷入赔款和制裁之中,失业潮长达7-16年,许多人的童年,在对食物匮乏的记忆中度过。希特勒上台之后顿时吃饱的幸福,让人民对其所在的社会主义工人党充满了信心。怎么能不凭信其领导?在生存之胁迫下,人民对于政党和领袖的要求其实是很简单的——只要活着,活下去,就可以了。
由此想到当今国际对于一些国家的动辄“制裁”。海湾战争后,一个冷笑话这样讲:有人问一个伊拉克小孩:你爸呢?回答:我爸是个宇航员,正绕地球飞行,48小时后他会回来;那你妈呢?回答:我妈排队买面包去了。也许一周后回来,也许一个月,也许永远都回不来了。
对待他国的倾轧态度,对他国的经济剥削和资源掠夺,表面上看出于国家利益,实际上,往往不经意给自己培植了潜在忧患。大国托拉斯对利益的追逐到了竭泽而渔的地步,为其服务的国家机器就变成了维护私利的打手。
而奋起争取自己民族生存空间,以抗外侮,就成为了必然。战争由此而来。没有旁观者,也没有幸存者。那些卷入战争的国家有多少曾经袖手旁观,明哲保身,但是最后,仍然以巨大的牺牲和惨痛的教训为这场评估不足的战争买单。
从这个意义上,维护世界和平不是套话空话,更不是假话,而是每个负责任的大国应该为之效力的必要举措。因为它不仅仅是维护地区和全球的稳定,也是为本民族本国的利益排出隐患。世界大战,倾巢之下岂有完卵?
总会有人,把一场战争归结到“民族性”当中。比如一战二战的发起者德国,比如二战的亚洲恶魔日本。不得不承认,资源有限,人口增加,内忧困扰的时候,向外寻求出路一定是个好的解决方案;而没有整体全局观,地区内称霸,武力掠夺,也是个简单粗暴有效的脱贫脱困途径。所以,人们对暴力和孔武阳刚不加区分,崇尚积极雄起,就默认了暴力手段。
总会有人偏执狂热地鼓吹战争,国际间略有风吹草动,就叫嚣“为何不动手”。有人对党卫军徽章、希特勒的头像 的盲目崇拜,不过折射出现实生活中的无力与自卑,投射在一个理想客体上,以求心理平衡。
中国将近70年来不排除小范围战争的“和平”,其实来之不易,而对民间管制刀具的收缴,集会的管理等,郁积了太多无处宣泄的雄性荷尔蒙,使得“军迷”群体庞大,各种企业培训动辄提及部队建制的“某某营”、动辄以“狼性”来激励员工战斗力。
这个民族真的缺乏敢于战斗,勇于拼搏牺牲的尚武精神吗?真的需要学习德国日本当年热血沸腾、群情激昂、同仇共忾的战斗意识吗?
过去一些年,有人出书,把这个民族贬义为“羊群”,认为中国人天生媚骨,软弱,佐证是几个鬼子兵就可以任意杀戮数以千计的战俘和平民。如果我们听听别国的血泪史,用他者的目光看看奥斯威辛集中营,看看被美国和苏联接管后的德国柏林平民,就知道人类在面临死亡威胁时的正常反应。
奇怪的是,我们这个民族的某些人发出的言论,以和平时期的常态要求非常时期的人们;以局外人的角度苛责历史的亲历者的不作为。从而得出奇怪的结论:侵略者的罪行被冠以一个民族的优良民族性;受害者的悲惨遭遇被强说成软弱无能的民族劣根性。如果非要解读,只能贴个标签: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重症患者思维。
事实上,无论侵略国家,还是被侵略国家,作为个体的人民,都是受害者。战争让男人付出性命,让女人承受羞辱。当战士以为自己为了祖国和人民献身的行为无限光荣与伟大时,不知道的是自己被当成工具,轻易地称为了为个别人,个别利益集团牺牲的炮灰。而理想覆灭,信仰坍塌,是比失去生命和贞操更为残忍的伤害。
这个时候,去点评他们“生来如此”的“民族性”,岂不是另一种残忍?
作者在本书中展示了德国老兵的悲苦经历:他们用一生都不能摆脱的记忆。年轻英俊的男子横尸战场、切切盼望回家的战俘忍辱偷生;为了孩子活下去出卖自己给敌军的母亲。
战争之残酷,不仅仅在于成千上万的人丧命和无家可归,而且在于践踏了人类尊严,将人类作为理性载体的最后一点智慧,蹂躏于血与火之中。对女性的侮辱,文明时代的战争远远超过了洪荒时代。大量财富浪费在核武器研制、更精准杀人机器的发明中,只为了屠戮自己同类,为了争夺本来属于人类共同财富的资源上。不知这样的轮回,何时方休。
战争没有胜利者。诚如《孙子兵法》中对战胜以丧礼处置一样,杀戮和暴力,从来都是新一轮杀戮和暴力的种子。
反思历史,尤其是亲历者的讲述,让人能够明确未来。2016年的第一本书,听来的《德意志的另一行泪》,给人以启示。其实除了对这个世界的苦难抱以慈悲之心外,还有的就是,对不可改变的人性,抱以另一种尊重与敬畏。
不因其美好,只因其愚蠢。
铸剑为犁 何惜吴钩 铸剑为犁 何惜吴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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