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皮德死了，死在拘留所里。当陆上明接到电话后，他连脸都没来得及洗，就往拘留所那边赶去。早上的六点多钟，路上的车并不多。他一路狂飙，到拘留所停好车，时间还不到七点。“啪”的一声关上车门，连车也没来得及上锁，就往拘留室那边跑去。
小小的拘留室里面，已经站了几个人。林子木比他早到，已经在准备检查皮德的尸体。在拘留室里，除了门，就只剩下那个小小的窗户，还有一个小小的抽风机。而皮德死的地方，正是窗户所在的地方。
只见那扇窗户上面，正绑着被撕扯成布条的衣服，而皮德的头，就在那绑着的衣服上面吊着。直挺挺的身体，已经变成黑紫的脸，还有那双鼓得几乎要往下掉的眼球，让人看得头皮发麻。在他的脸上，有着痛苦与不甘，还着一种让人忘不了的愤恨。
清晨的阳光，从抽风机的缝隙里透了过来，忽暗忽明，相对外面的高温，这里的温度竟然低得惊人。
“他是怎么上去的？又是怎么吊死的？拘留所里的人呢，干什么吃的？”陆上明进门一看到这情形，控制不住，大开嗓门吼了起来。小小的拘留室，仿佛是经受不住，小小地抖了一下。在场的人，没人敢出声。
林子林指着一边的床说道：“看看这个！”那张用作休息的小板床，已经离开了它原来呆着的地方，地上明显有移动过的痕迹。想来是皮德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把床给移到窗边，再把自己身上的衣服给脱下来，在房里撕成一条条的布条之后绑在一起，再上吊自杀。
“头儿，你这是？刚睡醒还是刚想睡？家里的拖鞋都穿了过来？”陈帆从门外面走进来，一见到站在中间的陆上明，就打起招呼来。刚说完话，抬头一见皮德挂在窗上的尸体，吓得惊叫出声。“什么情况？死得这么惨！”
陆上明这才记起自己出门的时候，连鞋子都没来得及换上，穿着拖鞋开车到这里来的。他没好气地瞪了陈帆一眼，跺了跺脚，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对了，忘了说，魏局来了，在外面的办公室等着你。让你和韩队一起过去一趟。”
韩青比陆上明来得还要早，刚才已经去找值班的警察问话了。这事闹大了，竟然在警察局的拘留所里死人，魏局亲自过问，这回是有口也说不清了。
陆上明心情烦燥，早起，空腹，是他早上最不愿意做的事。昨晚熬了一夜，现在他的胃还在隐隐作疼。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皮德会丢下妻子儿子去寻死。他挠了挠头上没有整理过的乱发，还用力地扯了一把。这一扯，他的脑子立马清醒过来。昨天还死不认罪，怎么就想到去死呢？等等，来见他的那个律师。对，那个律师绝对有问题。本来还好好的，为什么在他来过之后，事情就变成这样了？
“陈帆，你去查查昨天皮德在审讯室时的监控录像。我们一定是漏掉了什么，快去办！子木，这里就交给你，查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放心，这里交给我！”林子木应了一声，接着手中的动作。
这时李皮德的尸体已经被放在了地上，尸体已经僵硬，但是从僵硬的程度来看，死了不到两个小时。皮德双目是睁着的，嘴巴微张，神情痛苦，脖子上的勒痕明显。脖子两边在挣扎的过程中，被衣服磨擦出细细的血痕。他整个脸已经是由紫红，变成了后来的黑红，血液停止流动，脸上青筋突出，双目通红，死前相当痛苦。没有焦距的眼球，定定地望着前方，似乎在诉说着心中的不甘。林子木叹了一口气，伸手把他的眼皮给按了下去。死了，就该闭上眼睛。在他的身上，找不到他杀的痕迹，可以断是上吊窒息而死。
“魏局！”陆上明心中有愧，声间不敢太大。这件事，确实是他们疏于防范，才造成今天这种局面。
“小陆啊，来，坐这儿！”魏局指了一指韩青身边的位置，让他坐下来。
陆上明与韩青对望了一眼，很快就低下了头。本来昨天在皮德家里搜出来的证据，已经可以指控他参与贩毒，今天按照流程，可以提交到逮捕申请，对他进行逮捕定罪的。可惜这一切还没来得及办，他就已经死了。
韩青担任缉毒大队长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死得这么干脆的毒贩。瞧他昨天的表现，并不打算认罪的，还以为今天他会再作无畏的挣扎，没想到，他一点挣扎没有，直接赴死。这个案子，他一死，线索就断了，也基本可以结案。只是此刻韩青的心中总觉得自己被人摆了一道，有说不出的苦闷。
“小陆啊，你们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吗？为什么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你们有没有想过是哪个环节出错了？”
“魏局，这次是我不对，是我想得不周全。”陆上明低头认错。
“不，魏局，这是我的错，是我照看不周，才让他有机会自杀，不能怪陆队！”
“行了，我来并不是的你们抢着认错的。我就问你们，皮德为什么要自杀？你们谁能告诉我？”
“这个原因正在查。初步怀疑昨天皮德见的那个律师有问题。我已经让人去调出那时的监控。”陆上明正说着话，陈帆就从外面匆匆跑了进来。
“魏局，陆队，韩队，快去看看录像，那律师真的有问题。”
办公室里的几个人同时站了起来，相互望了一眼之后，默默地跟着陈帆的脚步，向监控室走去。
监控画面上，显示出昨日皮德会见那位叫方程律师的情形。画面中，皮德由初见律师时的高兴，到中途的激动，再到最后的沉默与挣扎，方程到底说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方程说话时故意压低声音，其中有一段话，还是在皮德的耳边说的。在录像画面中，根本就听不到他所说的话。看来他是有备而来。只是所有人都把这个律师疏忽了。
“从他的口形，可以猜出，有人以皮德的老婆孩子来威胁他。这个律师是什么来头？”
“报告魏局，刚才已经让人查过，这个律师是青龙集团的法律顾问，叫方程，是一位有名的辩护律师。”
“又是他们。看来我之前的猜测都是对的，在昨天的搜查工作当中，我查到皮德的老婆孩子一天都不在家，就是怕青龙帮搞鬼，才故意到青龙帮总部查的，没想到，他们的目的不是他的老婆孩子，而是他。”陆上明用拳头狠狠地击在桌子上，啪的一声大响，响声在整间监控室里回荡。
“现在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连他们的谈话都听不清楚，难道你现在要告那个律师教唆他人自杀不成？怪只怪你们，不查明对方的身份，就让他们碰上面，才让他们有机可乘。”魏局大声喝道。
陆上明脸色发黑，却无话可说。
“魏局，这事，也怪不得我们，当时也没来得及查明那律师的身份啊，再说，人都关在这了，谁还能想到还有这茬？”陈帆见陆上明挨训，于心不忍。
“你们是第一天当警察吗？天底下有哪个犯罪嫌疑人坐等你去抓的？还是你们想着等他们送上门儿来？我们的职责就是找到他们，找到他们的犯罪证据，让他们接受法律的制裁。别说律师的问题，是你们！是你们过于自信，过于掉以轻心，以为把人关起来就没事。这件事，你们几个部门都逃不掉责任，好好给我写一份详细的报告。特别是你陆上明，再这样下去，你得考虑考虑，自己适不适合在这个位置上呆下去！”
陈帆不说还好，一说就是在火上加了油。魏局气得摔门而去，留下几个垂头丧气的人，房间里一阵沉寂，谁也不敢出声。陆上明最后没有再说一句话，默默地走了出去，连招呼都没跟韩青打。陈帆跟在他身后，向韩青点了点头，就跑了出去。唉，韩青摇摇头，无精打彩地走了出去。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没想到他在即将退休，要功成身退的时候，却出了这么一出。一世英名，就这样给毁了。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扳回一局，只怕，真是没机会了。唉！
天堂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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