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镇上的人同样,对那个女孩子有着一定的兴趣。随着时间,他们的兴趣慢慢褪去,但我的兴趣却越来越浓。
她刚来的时候,大人们依旧匆匆忙忙地奔波,养家,并没有因为她的出现而改变分毫。孩子们则有三类态度,视而不见,避之不及,恶意捉弄。我见过他们带着恐惧的避让,见过他们强壮镇定的无视。我能够理解,因为我,原本也是其中的一员。我见过孩子们向她泼水,看见她在水中显现出的弱小的、颤抖的身躯。可惜我没有勇气上前制止。
孩子们总倾向于听从父母的话,他们循规蹈矩地离那个女孩远远的。我的父母没有强调远离她,但身边的孩子都如此,我也不想成为另类。可是我对她的好奇,从未消减。每次看到那个小小的影子,我总能感到她的无助与孤独。
天使时常来看望她,她每次都粘着天使,看上去很开心吧!我慢慢感受到,对比起冷漠的人,天使是她在漫长的冷漠里,鲜少出现的温暖。我只是看着,可我始终,没能鼓起勇气向前迈出一步。
我偶尔会有种奇怪的想法:或许天使的到来,并不会带给她幸福。我被自己的想法惊吓到了,于是又自嘲,如果天使无法带给她幸福,那么谁能够做到呢?我,也只是观望者而已。可我看着女孩,从刚开始的小心试探,到蜷缩在角落里等待天使的到来,我越来越觉得,天使带来的温暖,只会加剧女孩的孤独。
后来,天使不再来临了。女孩终于又重新,学着融入这个小镇。
我看着她每天早上徘徊在各个摊位,可惜她没有钱,也无人帮助。好心的包子婆婆每天都留下几个包子,自言自语地说:“哎呀!今天的包子又做多了呢!剩下的该怎么办呢?”她总是会假装离开。等她回来的时候,包子就已经消失了。原本放包子的地方多了一束路边的野花,大概是女孩付的报酬吧!慢慢地,包子婆婆和女孩熟悉起来,包子婆婆收养了她,她也协助包子婆婆准备早点。
当我得知包子婆婆能听得见她的声音的时候,我很惊讶,毕竟其他的人都是听不见的。出于对女孩的兴趣,我开始和包子婆婆接触,打听关于她的事情。
“你为什么不亲自去接触呢?”包子婆婆笑着问我。
我有些尴尬地红了红脸:“可是我看不见她……”
“啊,看不见啊?”婆婆了然地笑了,微微低下头问我:“那么,你是用眼睛认识一个人吗?”
我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羞愧地低下了头。我明白,“看不见”只是借口,不是理由。我只是害怕而已,像其他孩子那样恐惧着未知,恐惧着被“看不见”的她,看穿皮肉之下的卑微。她是被神明祝福的孩子,而我们不是。她是不被看见的女孩,而我们不是。这像是一种命运给予的平衡,她拥有我们没有的,于是失去了我们拥有的。我们带着羡慕也带着嫉妒,带着好奇也带着疏离,带着心中的不甘,也带着幸灾乐祸。于是我在别人恶意捉弄时观望,于是我与“无视”的潮流同行。
“我原先也听不见她的声音……”包子婆婆的话语扎在了我的心上。我诧异地抬起头看向她。
“但后来,慢慢地,我就听得见了。大概是神明听见了我的请求。或者,或许是听见了她的请求吧!”她慈祥地笑着。黄昏的阳光照在她的白发上,显得如此明亮。
我似乎是忽然明白了什么。
或许我们只是因为自以为的“办不到”而止步不前而已。我们是否真的用心去做那件我们想做的事情呢?
“一直无人相伴,她一定很寂寞吧!”
包子婆婆的话,抚开了我心中的迷雾,让我直视了我伪装起的冷漠。我想起我一次次,为了融入群体,不断地妥协,不断地跟随众人的脚步。可是我,越来越冷漠。可是我,慢慢失去了自己。
于是我,停下了脚步,转过了身。
我开始真正在意起那个影子。我拒绝了我不喜欢的聚会,我不再跟随着所谓的朋友翻墙爬坡冒险。虽然我似乎变得有些不合群,但我意外地感到了解脱。我不必再为了“合群”做那些我不喜欢的事情,不必再为了摆脱孤独感努力和他们保持同一个步伐。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也慢慢找回了自己。
女孩很善良,会在早晨努力为包子婆婆分担,会将人们丢失的物品悄悄还给对方,会用自己的方式,回报每一个帮助过她的人,有时是一束鲜花,有时是一次清扫,有时是一次隐蔽的提醒。至少,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适应。
渐渐地,我开始看见一些微弱的光影。我觉得,我大概是看见她了。这令我十分兴奋。光影是透明的,但我依旧相信,我很快就可以真正看见她。
“她很可爱吧!”包子婆婆问我。包子婆婆仍然看不见女孩,但她的语气,不像是询问,反而十分坚定。
我点点头。我很喜欢她的目光,因为即便她的目光再怎么黯淡,都微弱地闪耀着希望和期待。她大概很渴望被看见,被爱护,被陪伴,被珍视。
而我,终于坚定了通过自己的感知了解她的决心。
可我不知道,此时我的所作所为,会带给了她怎样的磨难和苦痛,又会给予她怎样的涅槃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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