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下的毒？

谁下的毒？

建成夜召世民，饮酒而鸩之，世民暴心痛，吐血数升，淮安王神通扶之还西宫。

一 皇帝

李渊青筋暴露的手抚摸着龙椅，为了能够坐在这上面，他已经耗费了半生的心力，他已经太疲惫了。

就是这个位置啊！就是这个位置啊！李渊在心里默默的叹息着——隋炀帝杨广踩着哥哥杨勇的血迹坐到了上面，隋文帝杨坚杀死自己的才9岁的外孙周静帝宇文阐，坐到了上面。

李渊闭上自己的眼睛，他觉得大殿里面冷入骨髓：

“哪里是养儿子，分明是养仇人。”

一声叹息在冰冷的大殿中蔓延开去——

现在终于轮到他了，轮到他了——他不能认输，他打起精神，又看了一遍密报：

建成夜召世民，饮酒而鸩之，世民暴心痛，吐血数升，淮安王神通扶之还西宫。

“太子建成啊，今年38岁了吧。38岁了——他等不及了啊！”

两年前的杨文干谋反案，李渊曾经一遍又一遍的在深夜推演过，今天又一次清晰的浮现在了脑海中。就是那一次，他不再信任所有的儿子，他开始像看待饿狼一样看待这两个他曾经引以为骄傲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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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7年6月，李渊带着李世民和李元吉去宜君县的仁智宫避暑。说来也怪，陕西最凉快的地方不在秦岭，而在陕西北部的宜君县——这里属于桥山山系，海拔在2400米以上，森林覆盖率在百分之九十左右，是天然的避暑胜地。

不过，李渊可没在这里住舒服了。他接到了密报：监国太子暗通杨文干谋反！跑来密报的居然是太子派去给杨文干送盔甲的亲信。

他立刻想到了杨勇、想到了宇文阐——他用力的挤挤眼睛，密报上的字模糊了又清晰了。他今年58岁，长期艰苦的战争生活让他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而建成36岁，长大了，居然等不及要当皇帝了！他愤怒了——

李渊立即秘召太子星夜到仁智宫见驾，那几夜他根本睡不着，蛐蛐的叫声太吵了，书上的字一个也没有看进去。他在默默的想着“孤家”、“寡人”这几个字的意思。他似乎看到了死去的窦夫人就像往常一样站在自己身边问他要不要吃点夜宵？他生气了，说：瞧你给我生的混账儿子！他去握窦夫人的手，可是一抬步，自己又猛的惊醒了——他只能静静的等待消息，眼角却湿润了——

14日，太子来了——听到这个消息后，李渊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毕竟还是自己的儿子啊。几天来的困倦感一瞬间几乎压垮了他。

太子是一个人到仁智宫的，36岁的太子建成英俊魁梧，雄心勃勃，要是坐在皇位上那正是干一番事业的时候啊！李渊几乎是嫉妒的看着儿子的年轻。他现在明白了始皇帝为何要去找寻长生不老之药。一切都有了，可就是没有时间了——

“等不及了？”

李渊的声音不大，却冰冷入骨髓。

“父亲——父亲——儿子冤枉啊——”

太子建成跳起来扑倒地上几乎把自己摔断了气，他呜呜咽咽的诉说着自己的忠心不二。

那哭诉声太刺耳了。

“能来就好——能来就好——”李渊困倦到了极限。忠心是什么？这套把戏他当年和自己的表弟隋炀帝也玩过——“你下去吧，忠心不忠心把杨文干叫来问问就行了。你，还是叫我皇上吧，父亲父亲的我听着难受——下去休息吧——去吧。”

李渊站起身来，一个趔趄，差点没有摔倒。太累了——这个年龄夜里没有休息好就是白天补觉也休息不过来啊。

他厌恶的挥了挥手，他不再信任这个太子了。皇位之下，哪里会有父子？这就是个鸱鸮！是清白的为什么不坦坦荡荡的去做，当储君也当的是畏畏缩缩。

“宇文颖，你辛苦一趟吧，去把杨文干叫来问问看是怎么一回事。”宇文颖眼神一闪躬身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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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日，才睡了两天踏实觉的李渊接到消息：杨文干谋反了！

李渊蹭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冷笑了一声。

“我还有儿子么？”

他立即召见了李世民，他的二儿子，这个儿子战功赫赫，在军队中有着极高的威望，这是他第二个想当皇帝的儿子，也是窦夫人生前最宠爱的儿子。都说儿子像妈，李世民的眉眼间还是有窦夫人的痕迹。

27岁的李世民，身材高大，行走的姿态就像是猎豹一样，优雅中透着机敏。他双膝跪倒在父皇面前疑惑的等着父皇的吩咐——毕竟深夜召见不是常见的事情。

李渊鼻子一酸，多少次了，他在深夜和儿子们一起商议军政大事，“父子同心，其利断金。”——这关啊，坎儿的不都过来了么？而这次找二儿子确是为了对付大儿子。他摩挲着儿子魁梧的背，半晌无言，什么时候就走到这一步了？

“杨文干谋反了，你去平叛吧。”

李世民抬起头来，眼中满是疑虑。

“杨文干区区一个庆州都督，就算谋反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派一位将军去就行了，有必要要儿臣去吗？”

李渊闭上了眼睛，沉默了一会，幽幽的说：

“不光是杨文干的事。太子谋反，私送盔甲给杨文干，送盔甲的人来告了秘。太子已经被我控制了。”

李世民惊讶的望着父皇，心里在掂量这件事的严重性。

李渊眼光柔和了起来：“二郎，当年你娘在的时候可是最疼你啊。你去平叛，我立你为太子！……我不能学隋文帝，他诛杀自己的儿子。我把你哥哥贬为蜀王，让他到蜀地去。等将来你继承皇位了，你哥哥要是能侍奉你，你就好好待他，如果不行，蜀地贫弱，你也好处理。”

他看到李世民的眼睛中有东西一亮。这个儿子对着他深深的一叩首就起身去了——那离去的身影像极了蓄势待发的猎豹。

李渊坐在那里，打了个寒颤。他怅然若失——他是多么希望听到李世民对他说：“父亲，你是不是冤枉哥哥了。”但是没有。他的儿子就这样转身走了？

宫外风声呼啸，真真该下一场透雨了！这仁寿宫也这样的憋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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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日，只用了9天的时间，杨文干被部下杀死，叛乱平息了，人头被送到了长安。

还有一个消息：李世民杀宇文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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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反复想这件事。

太子是否谋反，现在只有去给杨文干传递消息的宇文颖知道。宇文颖一死，就死无对证了。太子谋反的罪名可就坐实了。那就废除太子，兑现承诺让二郎当储君，可又有谁来牵制这个强大的新太子呢？

闭上眼睛李渊就想起二郎那天夜里眼神中的亮光一闪。

“其心可诛！”

李渊脱口而出。

“出了这样的事情，太子和秦王府的官员没有一个好东西，就把他们统统贬到远方去，看着就烦。太子遭了罪，已经悔改了，就接回来接着当太子吧吧。”

面对着张口结舌的大臣们和二郎失望的眼神，李渊暗自冷笑。这几天你们都白忙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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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成夜召世民，饮酒而鸩之，世民暴心痛，吐血数升，淮安王神通扶之还西宫。

这才消停了两年。又来了——李渊觉得心头隐隐作疼。仁寿宫闷热的空气又堵住了心口。

这是谁下的毒呢？

太子？毒死二郎对他有什么好处？李渊冷笑了一声，他不相信李建成这个老成谋国的孩子会干出这种蠢事，当年他只身一人到仁寿宫大哭的胆识到哪里去了？

二郎自杀以构陷太子？这个精明强干的儿子会笨到用这种方法？万一没有救治过来，岂不是个笑话？

如果二郎死了，太子会获罪，那么谁得利？

李渊僵住了。

他又发现了一匹狼在黑暗中眼光一闪——三儿子齐王李元吉。

二 李元吉

齐王李元吉一天都没有出自己的王府，他想破脑袋也想不通是怎么一回事？

那天夜里，我就不该去。他一拳砸的桌子晃了一晃，杯子里的水也溅了出来。

太子说他想缓和兄弟之间的关系，让我出面邀请秦王到他那里做客，席间谈笑风生，一切都很好啊。可是——秦王就那么突然站起来，我原本以为他要给太子敬酒，结果他的脸色那么恐怖，浑身抽搐着就倒下了，黑色的血从他的嘴角边流了出来，他就那么咕咚一声倒了下去——所有的人都吓傻了，半天没人吱声。天煞的李神通第一个喊了出来：“还不快走！太子谋杀秦王！太子谋杀秦王！”秦王府的人一拥而上，连拖带拽的拉着秦王就往外走，李神通辈分高，有他护着谁敢阻挡，再说大家根本就不知所措。

我当时就想：太子这招也太笨了！就是杀人也不能弄到自己家杀啊？事已至此，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走啊！

我回头看着太子讨要主意，太子却脸色煞白的惊恐的望着我。

电光火石一瞬间我明白了——太子怀疑我下了毒。

但我真的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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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一个种地的都敢这么说，何况我还是皇子呢？我为什不能当太子？只要大哥二哥斗的两败俱伤，我就是太子。

我找了个死士，答应他事成之后家人坐享荣华富贵，可秦王府都是些老兵痞护卫得当，哪里有机会下手？我也想过下毒，但二哥从未真正信任过我，也不可能给我这样的机会。

李元吉喃喃自语：我没有下毒。

难道是大哥？他下了毒，栽赃给我？李元吉石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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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业十三年，父皇在山西太原匆匆忙忙起兵反隋。大哥和我，智云在河东得到消息时，隋兵们早已经知道我们是反贼之子，人人得而诛之。大哥拉起我就往太原跑，十四岁的智云没来的及跟上就被隋兵乱刀砍死了。一路上我都在抹眼泪，大哥一巴掌扇到我脸上，“哭什么，跟上大哥，不然就没命了。”就这样我一直跟了他8年，他现在居然要甩掉我了？

李元吉颓丧的瘫倒在座椅中，茫然望着空中——

三 太子

李建成知道他身边都是父皇的眼线，但他抄写经文的手还是控制不住在微微发抖。他立下誓言为二弟抄经解厄，但一上午没写几个字。

“太子谋杀秦王！太子谋杀秦王！”这刺耳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嗡嗡作响——

是的，我知道秦王的存在是我最大的威胁。

可如果他只是我的弟弟，只是战功赫赫的将军，只是诸侯王。我作为储君何必惧怕于他。“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伦理纲常在上，他军功再高，还是臣子。若起了“乱臣贼子”之心，一个狱卒就能要了他的命。

可他的背后是——我的父皇啊！我那衰老的紧紧盯着我的父皇啊！

为看住我，他自己豢养了一只猛虎。

太子战功赫赫，那就养一个军神秦王。太子监国有方，那就弄个天策府十八学士，日日在那里议论朝政——太子行的，秦王都行——我的父王，你不知道你已经养虎成患吗？

立国时，我也刚被立为储君，你的爱子我的爱弟李世民轻敌冒进，被西秦打得大败逃回长安。你不惩罚他，却说一切都是刘文静的错，并意味深长的问我是不是？我没有说话，我想身为太子不能说假话讨好父王；

战败是能力问题，那时的秦王对您和国家还是忠心的。遮掩一下，也无所谓。

但是，武德四年，唐灭窦建德和王世充后，您的爱子带着大军进入洛阳，迟迟不回京，还搜罗财物，收买人心。这就是很恶劣的行为了，等同于谋反。三弟李元吉曾当面向您控诉这个事情，但您也不惩罚李世民。

我眼看着您的爱子日日做大，越来越任意妄为了。

武德七年，您的爱子策划了杨文干谋反案，陷害于我，意图夺位。您最终明察秋毫侦破此案。可像这样诛杀满门的罪行，您还是不惩罚李世民，只是流放了他的三个同谋部下。

唉，一声叹息。

现在，他又在试探么？

虎已经成患，父王您还能控制他么？

一滴墨水滴到了纸上，太子将纸换下，重新拿出一张，开始抄写。

四 李世民

昏昏沉沉睡了不知道多久。人们过来过去的声音都渐渐的沉寂了。身体的疼痛反而让思想更加尖锐了。多少次战场上受伤后，他的头脑都会像现在一样格外的冷静。

战场上，冷静和镇定的判断局面并做出正确的抉择才是最重要的。

李世民仔细想着接近他的每一个人——太子？齐王？……“一将功成万骨枯。”想杀他的仇家太多了吧。一时间他心灰意冷。

谁想杀他他已经不关心了。他在等待父亲的态度。

父皇来看过他后说：“二郎本来就不会喝酒，让太子以后少劝酒。”

李世民听懂了，心一瞬间凉透了——父皇一次次的给他一个希望，一次次又让那个希望破灭掉。

他躺在床上，绝望让他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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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能是父亲！

李世明睁大了眼睛，因为过度的呕吐喉咙却发不出声来。

长孙氏连忙抱住了丈夫，惊恐之下汗水已经湿透了他的睡衣。

无论如何，父皇也不会兑现承诺，所以只能毒死我。就算今天不毒死我——父皇不是说过吗？他不当隋文帝，他要让儿子登基以后处理。原来处理的人是自己——李世民绝望的望着虚空。

我不能坐以待毙——那就放手一搏吧。

五 玄武门事变

武德九年六月四日，秦王李世民向高祖李渊告发了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与后宫有染，李渊决定次日询问二人。李建成获知阴谋败露，决定先入皇宫，逼李渊表态。

六月四日，秦王亲自带一百多人埋伏在玄武门内。李建成和李元吉一同入朝，待走到临湖殿，发觉不对头，急忙拔马往回跑。李世民带领伏兵从后面喊杀而来。李元吉情急之下向李世民连射三箭，无一射中。李世民一箭就射死李建成，尉迟恭也射死李元吉。东宫的部将得到消息前来报仇，和秦王的部队在玄武门外发生激烈战斗，尉迟恭将二人的头割下示众，李建成的兵马才不得已散去。之后，李世民跪见父亲，将事情经过上奏。三天后，李世民被立为皇太子，诏曰：“自今军国庶事，无大小悉委太子处决，然后闻奏”。

——“玄武门之变”。

六 往事

公元609年，五十八岁的一代名将长孙晟因病去世。长孙晟尸骨未寒，前妻之子长孙安业就立即摆出一副当家人的架势，毫无顾虑地将继母和异母弟妹赶出了家门。这被赶出家门的长孙晟夫人就是扬州刺史高敬德的女儿高氏，和她一起被迫离开将军府的还有她一双年幼的儿女——未来的大唐宰相与大唐皇后。

长孙无忌只有六岁，他抓起一把石子狠狠的扔到长孙家紧紧关闭的门上。姐姐长孙氏一把抱住了他。高氏抹着落下的泪水说：给你们在天上的父亲磕三个头，你们两个给我在心里一辈子记住这件事情。

高氏带着一双儿女投奔了自己的娘家。长孙氏跟随着母亲，在舅舅高士廉的身边继续度过她的闺阁岁月，十三岁她嫁给了李世民。这段时间，弟弟长孙无忌一直跟着姐姐。

贞观十年，36岁的长孙皇后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不久后去世。在她去世之前，哭着哀求李世民一件事：“求皇上不要重用长孙无忌，只要以外戚的方式对他即可，如此我就是死了也心安了。”

皇帝并没有听从爱妻的遗言，重用玄武门事变第一功臣长孙无忌为宰相。长孙无忌专权跋扈，罗织罪名，害死李恪、李道宗等人。 到了显庆四年，长孙无忌被诛杀。

七 长孙无忌

玄武门事变的前一晚，大家聚在一起商量起事。李世民说：“我拿不定主意，占卜一下吧。”

于是，一个人去拿铜钱准备占卜。长孙无忌一把打落铜钱，大呼一声：“占卜什么？事已至此，勇往直前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