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烙
目录【社会言情】爱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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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暗淡夕照，他如寻找一颗救命药丸一般，既慌忙又仔细地通过互相比对，遴选一片心目中的叶子。他追忆着送给夏雪的那片，试图在无数残叶之中找到一片一模一样的。
找到了。就它了。他将选定的大约初落未久的美叶，悉心地揣在衣服里侧的口袋。
还有那只蜻蜓，怎么也找不到了。是给频频的寒风吹走了吧？难道说自强不息，最终修成正果复活了吗？
不会是后者的，夏雪对它比他熟，更了解它的真实情况，他根本无法就此造慌。
目前华灯初上，车似流水，他没去看一眼，总觉得倘若夏雪已被世界抛下，而正独自承受痛苦的话，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跳进那个孤独冰冷的世界陪伴她。
大约十分钟后，亦风即来到高中毕业那年才投入使用的教职工家属院。家属院与他曾呆过一年的新校区紧连，尽管如此，这还是他头一回到院里去。他想向门卫打听夏雪的具体住址，门卫却说没听过有叫夏雪的女孩。
“那么夏老师呢？教化学的夏老师住哪儿您知道吗？”
“打电话叫里头的人出来接，不出来的话，让我接一下电话也行，核实了之后你才能进去，不然进不去。”
亦风耐心地向对方解释，说自己曾是本校的学生，还把能记得的几个老师的名字说出来佐证，对方依然固执己见。
“你说的那些老师，有的我也知道，但是你去找老同学，怎么连她的电话都没有呢？我不是不愿意相信你，只是担不起这责任。上头要求严查，快过年了，各种违法犯罪都进入高发期。还就是你数学老师韦老师，他的小儿子才四岁呢，丢了到现在都没找着。所以，你得理解……”
“韦老师？我毕业那年，他的儿子就已经七八岁了吧，可能不止呢！”
“那是他大儿子，我说的是他后来的小儿子。你再想别的办法吧，要不……行了，你看那不是韦老师了？”
沿着门卫所指的方向，亦风的确看到一对夫妻模样的中年人正朝这儿走来。他们手里拿着红红绿绿的东西，步伐沉重，散着悲哀。
“上个星期丢的，他们每天打着横幅举着牌子出去找。正好现在放寒假，每天从早找到晚，真可怜。”
“还得麻烦他们！”
“他们认识你就行。”
也只好这样了。要劳烦不幸的韦老师，亦风心里万分过意不去。别说劳烦了，单说在这种时候拜见，就已经很不适当了。
“老师！”
亦风肃然起敬。
韦老师暗中一颤，以逼寒的双眼望向亦风，认出来了。韦老师仍然不发一语，除了眼神中的寒气稍有收敛外，一点表示也没有，只顾与身后的妻子一道进门。
“韦老师，这是您的学生吧？”
门卫和气地小说道。
“嗯。”
韦老师微微点了一下头。
“哎，好，谢谢老师。”
门卫说着，示意亦风进去。同时将夏雪的家庭住址相告。
文/陈烙
亦风道了声谢，跨过铁质的门槛。韦老师的心情他完全体谅，他站着不动，静待头也不回的韦老师慢慢走远。
遭遇厄运的，自然怕人知怕人笑，幸福或不幸，向来都是自家事。亦风只不过是韦老师十年前的一个得意门生，休说一别十年了，纵令是在当年，又岂敢与老师的亲生儿子相提并论呢！
虽说感慨无益，但亦风心头还是什么滋味都有，脚步比韦老师快不了多少。他想起此行的目的，惟愿虚惊一场，夏雪安好。
夜色已经铺天盖地，他深感自己的渺小，来到楼下，不由得止步。他知道哪怕一丁点的温暖、支撑都是好的，而伟大的力量却只能来源于一颗执着的心，行百里者半九十的行为，最终只会让对方失望并受到伤害。说到底，真正使他裹足不前的正是他能否坚信自己，敢于拿出不断付出的决心。
门铃响，开门的是夏雪的妈妈陆老师。
“陆老师，您好，我叫甘亦风，特来拜访。”
说的好，毕竟并未确知他的猜测是否属实。然而，唐突而来的他，除了一片杏叶，居然什么礼物也没带。这才明说是找夏雪的。
陆老师一时不便说还记得他，只笑着请他进去。夏老师也在，他轻轻鞠了一躬，向夏老师问好。
“哎，正好，吃了吗？饭马上就好，坐下来一块吃。”
夏老师客气道。
十年不见，两位老师已比印象中更老了一截。
仍不见夏雪出来。亦风也不坐下，他看见房内的几处易被忽略的角落，隔着一些或透明或深色或白色的药瓶，下意识心头一沉。他重申来意，并简短地介绍了与夏雪偶逢的经过。
大瓦数的灯光中，三人的全部举动都有浅黑色的影子跟随，你交我错，恍然有一种交战的淋漓酣畅。夏雪犹未出现，或者已经牺牲，总应该是个受害者。强者匹敌，刀光剑影，无论如何夏雪是无辜的。
“来吧，她在屋里。”
陆老师召引。
为人母的说，这就是女儿的房间。敲了敲门，说有人找你，里头应一声进来。门开，一阵芳香，几无药水味，亦风豁然一笑。
夏雪躺在床上，打着点滴，亦风见状，心中所有的不解与疑问都有了答案。
“你怎么找来啦？”又对妈妈说，“我们今天下午才遇上。”
陆老师说知道了，招呼亦风坐下，自个儿出去关了门。夏雪重复问了句，你怎么找来啦？
“你猜猜看？”
亦风倒想先卖个关子。
住久了的地方，就会像主人一样，连房间四壁都散发出与主人相同的气息。在夏雪一本正经地作思索状的同时，亦风也在不动声色地分辨，心底突然升腾起的一股与爱类似的感觉，究竟是因这间房子呢，还是因它的主人呢？
这也属人之常情吧。当一个男人来到一个女人的闺房，男女之别的感触就会加剧，还会感到一种特别的诱惑力，而这种诱惑很容易就会被追源于爱。
亦风兀地想起日娜哭着向他表白的那个晚上，也是很冷的夜，他也去过了日娜的单人间租房。
原来是这样吗？亦风不禁冷笑。
“你笑什么？我猜不到嘛！”
乖巧的夏雪轻柔地打断亦风的思路，以为他是因她而笑。
“没什么呀，猜不到没关系。我方才只是想起日娜……”
“对了，她去了吗？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我失败了。”
“怎么说？先别难过，你看，咱们到底谁更幸运呢？”
“你也不要难过哦！好吧，可以说，我曾以为呢，日娜是我的命运，现在才发现是错的。我的命运由始至终都只是我的命运，所谓性格决定命运嘛，跟别人无关。”
“哦？”
“反正当时我就那么冒天下之大不韪早恋了，当时还以为只有我自己的早恋是出于真爱，其他学生纯粹是冲动乱来。其实，我和他们并没有区别。现在想明白了也好，虽然好像迟了点。”
“还别说，越是那时候的感情它越真呢。我倒后悔自己从前就是个书呆子，还自以为了不起呢。以为就自己聪明，这一点跟你说的蛮像的。”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我总算明白，为什么校园里的爱情很难持久了，就是因为当一切开始的时候，我们毕竟年少、毕竟天真。所以现在她走了，合着也是应该的。”
“哦！是这样！那我没猜到的呢？”
“我……看到那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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