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事件成了自菊花教叛乱平息、天子大赦天下以来发生在沙县的最为重大的犯罪事件。整个沙县城立刻进入严戒状态。沙县东北部有一座小城,名字很怪,叫小惫。在四十年前这里曾是一个村落,地广人稀,和当时的沙县一样,土地肥沃,粮食丰收。后来为了对付沙县,朝廷特地在此地输入了军事力量,后来渐渐发展成了一个军事地区。小惫离沙县不远,策马一两个时辰便可抵达,很适合应对发生在沙县的突发事件。然而,虽然两地相隔很近,但是其土地状况气候环境等方面却有着巨大的差别,小惫一如四十年前,粮食连年丰收,沙县却由于恶劣的气候条件,成了饥荒重灾区。这不得不让我们再次想起那个可怕的传说,对大国师的法术也愈发畏惧。
在小惫以北,渡过黑河,就是湖冬城。
沙县地处北境,北面最大的城池便是湖冬城,再往北走,就是国界。朝廷在湖冬城投入了大量的兵力,主要是为了抵御外敌侵扰,然而江湖上还流传着一个说法,那就是万一在沙县这块土地上再次滋生出叛乱份子,小惫可以起到拖延作用,数日之后,湖冬大军便可赶到,以这些军队的兵力,对付叛乱,绰绰有余。
一直以来,凡是犯下重大罪行的犯人都会不远千里的被押送到湖冬城。湖冬城地处北方,临近蛮夷,所谓的蛮夷,是朝廷对他们的称呼,而在江湖上,我们都称他们为匈鬼。传闻匈鬼个个都长得凶神恶煞,红发绿眼,身材壮硕,杀人如麻,简直就像民间传说中的罗刹。所以他们的国家又被称为罗刹国。
据朝廷所言,由于罗刹国本就是这么一个鬼国,在它的国境内,终年不见天日。所以最靠近罗刹国的湖冬城在一年中也少有光线充裕的时节。中原人不似匈鬼,匈鬼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一对眼睛散发着绿色的邪光,如恶狼一般,对一切都洞若观火,而中原人在黑暗中只能依靠着火光来获得视觉。由于存在着这种差异,为了防止匈鬼在夜幕的掩护下大举偷袭中原,湖冬城便需要大量的光源,于是,后来朝廷就颁布法规,凡是犯下叛逆罪的子民,普通百姓满门遣往湖冬城做灯笼,按官方的说法,这叫将功补过。而沙县臣子则无此机会,直接拖上街头,当众五马分尸。
在我看来,这个规定对沙县子民来说是非常不公平的。我们的先辈犯下错误,难道就要我们这些后人来承担罪过吗?你的爷爷是土匪,难道你就应该被人唾弃吗?
这几年我的想法成熟了不少,以前我总觉得朝廷的所作所为都是正确的,当今天子做出的任何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但是如今,我总觉得他们可能在某些方面还做得不够妥善,比如在对待我们沙县子民的方面。我有了这样大逆不道的思想,几乎快要成为小一号的八长老了,难道说跳树桩所带来的最根本的变化竟是思想上的变化?王八棍法的终极奥义就是心生反动思想?我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这事发生之后,小惫那边派了两支军队过来将沙县围了个严严实实。在最初的时候,救兵尚未来全,我和这位救我一命的前辈本有机会从围墙翻越出去,西去成川,或是南下落城,暂时躲开追查,日后相安无事。然而我不明白前辈当初是怎么想的,竟然躲藏于沙县城内。要知道,沙县城三面环墙,西北面如一敞开的喇叭口,直面沙漠。如果不能从东门出城,或是不靠着翻墙技术出城,摆在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待在城里等他们找上门来,或是进入这由国师变化而来的沙漠地带。
自我被这位高人带走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夜。
昨晚前辈一路飞奔,在我原来的设想中,从他往城里跑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没有机会出城了,那么唯一逃脱官兵追捕的办法就是进入沙漠。然而,几乎就在城中心的街区,他便停了下来,带着我走入了一家在我印象之中从来没有酿过酒的酒馆。其实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在沙县,吃粮都是奢侈,更谈不上酿酒了。唯一令人费解的是,前辈带我来这里干嘛?
我们进了门,前辈才将我放下,我刚刚立定,气血不畅,略有些眼花,此时店家就出现在我们面前。不等他说话,前辈就说:老张,带我去酒窖。
老张充满疑虑地打量了我一番,却并不引路。前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放心好了,这小叫花子很干净,不会武功,我刚刚把他从官兵手上救了回来。
我们跟着老张,来到了窖口。这是个非常隐蔽的酒窖,窖口盖着一块木板,木板材质与周围的地板并无差别,盖上之后,严丝合缝,再摆上几个酒罐子酒坛子,简直就是个密室。
我和前辈进入酒窖,老张随即封上了窖口。很快上面又传来了挪动酒坛子的声音,我知道,就算官兵挨家逐户搜查,也找不到我们。我们暂且安全了。
借着蜡烛的微弱光线,我看清了这个还算宽敞的地下酒窖。在酒窖的最深处有几个酿酒用的酒缸,周围横七竖八的摆放着一些酒坛子,很显然,这里已经废弃好多年了,一股比酒味难闻许多的霉味隐隐约约地刺激着我的嗅觉。
在我右侧,有一张用砖头堆砌成的石床,我能想象,这就是这位前辈的休息场所。
我问前辈:前辈,请问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前辈说:如果你想问我姓名宗派、此行的目的、这个酒窖的故事等,恕我无可奉告。
我说:你刚才为什么说我不会武功?
前辈哈哈一笑,随即走到酒缸边上,一一摆弄几个酒坛子,终于挑中了其中一个,递给我,说:喝!
我接过坛子,朝里一探,发现酒坛中还剩半坛子酒。我从小滴酒未沾,只是看八长老曾经喝过一回,那是他去落城会见丐帮五长老时带回来的两坛酒,回到城里之后,便和几位丐帮兄弟分着喝掉了,喝完更是赞不绝口,直说酒之妙处。我也只闻过一次酒味,唯一的感受就是呛鼻,难闻,闻多了目眩。所以说,我对酒毫无好感。
我看了看前辈,心想他刚刚救了我一命,以他的功夫,若是想害我,那是易如反掌,也不必多此一举了。于是我举起坛子小饮一口,顿时感觉胸口有一股热气上涌,随即咳嗽不止。
前辈大笑着接过酒坛子,大饮一口,指着已经开始出现醉酒症状的我说:刚才你喝了酒了没?
我虽然有些晕乎,双腿仿佛踩在流沙地里,怎么也站不稳,但是神志尚清,我回答说:喝了。
前辈继续说:那么你说你会不会喝酒?
我鼻子并不出气,嘴巴担起了呼吸和言语双项职责,用怪异的语气说道:不会。
前辈突然猛地一扫我的下盘,我虽然看清楚了他的动作,也知道自己要躲闪过去,然而可能是因为酒精的原因,我的反应比平时慢了好几拍。
我惨叫一声,摔倒在地,迷惑不解道:前辈,你……你这是干什么。
前辈继续大笑,说:你说,你是不是习武之人?
我说:我是!
前辈笑道:可是你会武功吗?哈哈哈哈。
从刚才开始,这位前辈就不断发出笑声。我很奇怪,这有什么好笑的,这笑点也太低了点吧。况且我们这是在避难,万一此时上头正有官兵,他这一笑不就暴露了?
我的心思全然不在他的这个问题上,所以我没有回答他,而是又问了他一个问题:前……前辈,如果我们在这里大声说话,外面能……听得到吗?
前辈说:“听不到,这里隔音效果好得很。”说完哈哈大笑,举起酒坛,又饮一大口,一副极为豪爽的模样。
随即,楼上传来了老张的说话声:大……大侠,你轻一点,官兵已经在隔壁街区了。
可以听得出老张已经极力压低自己的声音了,但是在这里我们还是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前辈收起笑容,压低声音说:小鬼,喝了一口酒就醉,你敢不敢说你会喝酒?练了一点三脚猫功夫,下盘最稳,却还是不堪一击,难道你这样也算是会武功吗?哈哈……
前辈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马收住了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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