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黑兔马却不如上一次跑得快。我猜想是因为我马屁拍得不够用力。上一次我顾着逃命,是以拍在它屁股上的那一掌可谓是全力以赴,而这一次我却只是为了避雨,打下去的力道估计只有上次的三成。好在黑兔马终究是一匹宝马,虽说并未施展出全力,却还是在一转眼之间就追上了前面那头驴子。
既然知道眼下的黑云狂风不是大国师搞的鬼,我就不再害怕,倒是有心和那老头玩上一玩。那老头正得意洋洋,想来他一直都以骑驴胜马作为人生的一大乐趣,突然看到我的马居然轻而易举地超过了他的驴,刚吞下肚的一口酒倒有一大半都喷了出来。
我大笑道:哈哈哈哈!前辈,快点拍驴屁!
那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叫道:阿福!快给我追上那匹该死的马,快上,上!
头顶的天空忽然被撕裂开来,霎时间一道白光将天地万物照得通亮,我回头一看,只有那老头的脸是绿的,不由哈哈大笑。
那驴子的速度虽然比不上黑兔马,却也算得上是神速,从始至终我竟没能将它甩开。不消片刻,前方隐约出现了一栋建筑物。
走近一看,我才看清那是一座破庙。我来不及多想,在距离破庙不远的时候抬手拍击黑兔马的臀部。想不到这一击击下去那黑兔马竟然全无反应,兀自朝着破庙冲去。我加重些许力道,又是一击下去,黑兔马依然马不停蹄地跑着。
我心里咯噔一下,想:完了,昨天的悲剧要在今日上演!
情急之下我连出十几掌,黑兔马居然越跑越快,很快绕过了山神庙,继续朝着前方狂奔。
这时又是一记闪电,巨大的轰雷声随之响起,使得整个大地都仿佛开始摇晃起来。黑兔马毫无畏惧,兀自狂奔。这时我的脑海中也划过一道闪电,我忽然想起,他奶奶的应该打它的脸!
马儿终于停了下来,然而这场大雨也恰到好处地降临了。
我不敢再骑马,狼狈地下了马,拉起缰绳朝着破庙快步跑去,黑兔马在我的牵扯之下居然颇为听话,比我坐在它身上时走得快多了。
我走进庙里,将黑兔马拴在驴子旁边,那老头已经在庙里找了一块干燥的地方躺了下来。只见他全身上下没有一点水渍,他的驴子也是一毛不湿,想是刚好赶在下雨前进了破庙。此时雨滴不停地撞击着屋顶的瓦片,噼噼啪啪,声音大若喧天锣鼓。破庙中有不少地方漏雨,庙不大,一眼看去干燥的地方并不多。而那老头躺着的那块地儿恰恰是不漏雨、其他地方的积水又淌不过来的地方。
那老头笑道:小子,你的宝马掉池塘了?哈哈。
我不去理他,自顾自在一旁拧着衣服上的水。这套衣服还是那天我刚到五长老家,明月给我准备的。衣服是丝质的,吸水不厉害,过了一会儿,我就把上面的水拧去了一大半,勉强穿上了身。
这时我猛然想起包袱中还有八长老给我的那本秘籍,当下跑到黑兔马身边,解下马背上的包袱一看,一颗心不由沉了下去。
《夕阳棍法》的武功秘籍已经被水给浸透,上面的字也变得模糊不清,彻底变成了没有用的废品。
这时我又去瞧那张地图,好在那图是画在羊皮上的,被雨淋湿了并没有什么大碍。要是我因为一场大雨而同时损毁了武功秘籍和去往卫城的地图,那我可真是百死莫赎了。
我捧着秘籍,心想我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八长老了,却把他唯一留给我的东西给弄毁了,几欲落泪。
这时那老头已经升起了一堆火,举起葫芦喝了一口酒,说道:小子,刚才还那么威风,现在却哭哭啼啼的,不就是成落汤鸡落水狗了吗,哈哈,我看你这身打扮,八成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啧啧啧,吃不了苦就少出来抛头露脸,回家玩去,哈哈哈哈。
我刚要发作,但是心想这件事全是我的错,怪不得他,虽说我的马是因为和他比赛才失控的,但是倘若这马不跑起来,现在我估计还在半里外的野地里呢,秘籍照样会被泡糊。严格来说,没有遇上他的话,我非但保不住秘籍,还不知要淋多久的雨才能找到地方栖身呢。说到底还是要怪我没法控制住这匹世间罕见的奇葩马。
那老头见我不搭理他,看了一眼我手中的秘籍,脸色微微一变,说:怎么了,大少爷,包袱里的《三字经》被雨淋坏了啊?这我可爱莫能助,哈哈,老头子我斗大的字不识得半个,不然我可以再写一部给你,哈哈。我看这些书啊也没什么好的,坏了就坏了,省得惹人心烦,来来来,我看在你那匹宝马的面子上,请你喝酒,酒逢知己,一醉解千愁啊。
这时电闪雷鸣,雨还是很大,我待的这一块地儿已经湿掉了,他那边地势略高,风吹不进雨打不到,正是避雨好去处。我听到他邀我过去,心想他升了火,或许立刻将秘籍烘干,损失会小一点。于是便将包袱重新在马脖子上系好,一手拿着我随身的棍棒,一手拿着秘籍,走到火堆旁盘起双腿坐了下来。
那老头瞥了一眼我手里的秘籍,突然脸色一变,道:小子,你这……
我心里忽然警觉起来,八长老常说,江湖险恶,行走江湖最大的忌讳就是轻信陌生人,刚才这老头在狂风之中说话自若,声音依然中气十足,显然身负武功。刚才又故意说他不识字,好让我放松警惕,莫非是对我这秘籍动了歹念?
想到这里,我情不自禁地将身子朝着外面挪了一挪。
那老头的视线忽然脱离了我手中的秘籍,又盯上了我的黑兔马,笑嘻嘻地说道:你这马儿有什么名堂?居然比我的阿福还快。
我朝着那头一脸衰样的驴子瞥了一眼,心想你居然叫做阿福。
我回答道:这只是一匹普通的马罢了,马跑得比驴快,不是很正常吗?有什么好奇怪的。
那老头一脸正经地说道:那你可就不知道了,阿福可不是普通的驴。
我说:不普通的驴还是驴,还是跑不过最普通的马。
那老头嚯地站起身来,面带怒色,一双眼睛布满血丝,满脸的皱纹沟壑纵横,我看到他这副模样心里也不由得发毛。
忽然,他又坐了下来,自言自语道:我不生气,我绝不生气,生气我就输了,说什么我也不能输……
我看他这副怪样,一时摸不着头脑。
那老头自我平静下来之后,喝了一口酒,又恢复了原先的笑容,道:小子,既然你不肯说,那我也就不强求你,我这人什么都不好,好酒,好赌,好吃懒做,唯一的好处就是不好求人。
我说道:求人和强求别人可不是同一回事。
那老头呵呵一笑,并不和我多做解释。
这时我差不多已经把身上的衣服和秘籍烘干。从刚才开始,那老头再也没有朝我的秘籍看上一眼。我心里还是非常警觉,小心翼翼地将秘籍收入衣兜,手中则握紧了棍棒,万一他突然动手抢夺,我就用王八棍法对付他。虽然据秘籍上所说,没能练成气功只练棍法的招式极有可能令人走火入魔,但是到了这个时候,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雨继续下着,丝毫没有减小的趋势。那老头也不再和我说话,自顾自喝着酒。他的酒量我却不怎么敢恭维,那葫芦不大,看他刚才喝了那么久,葫芦里还是剩有一大半的酒。
我闲来无事,正想问他从这里到扶苏城还有多远,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吆喝声,我回头一看,只见进来一伙人。
来人总共八人,其中七个都作官差打扮,身上都佩有刀具,剩下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戴着手铐脚镣,显然是个犯人。这七个官差虽然自备有雨伞,却还是被雨水打湿了大部分衣衫。那犯人显然是一路淋过来的,长长的头发披散开来,已被雨淋透,紧贴着面部,只露出一个尖尖的下巴。
几个官差一进门就看到我们两人,随便打量了一番,就找了一块不漏雨的地方,试着将衣物上的雨水拧干。用铁锁牵着犯人的那个官差走在最后,只见他四下张望了一下,忽然面露喜色,随即将那犯人锁在了马和驴子的旁边。
我小声对我对面的那老头说:那人不知犯了什么罪。
那老头眼睛瞥了我一眼,说:怎么?同情人家?要是人家只是小偷小摸,或是被人诬陷,蒙受不白之冤,你想怎么样?
我一时语塞,心想我确实不能怎么样。但我嘴上还是犟道:要是他是冤枉的,哼哼,看我怎么把他救出来。
那老头笑道:嘿嘿嘿,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有什么本事把他从官府的手中救出来啊?
我刚想回答,突然灵光一闪,心生警惕,想:这老头想套我功夫,他果然对我的武功秘籍图谋不轨。他这壶酒喝了那么久还有大半瓶,莫非是在装模作样!
这时其中一个官差开始殴打那个犯人,嘴里还嚷着:叫你跑,我叫你跑!今天落在官爷手里,我让你痛恨你爹妈当初没做好避孕措施!
那犯人被打得满脸是血,混着雨水和泥污,模样变得特别吓人。但他却不曾吭过一声。
另一个官差上前拉住那同伴,说:这家伙是个硬骨头,让我来,我最擅长对付的就是硬骨头了。
那个自称硬骨头克星的官差四下张望,在寺庙的角落里捡起一根棍子,劈头盖脸地往那个犯人身上打去,并说道:快说,你的同党们都跑哪儿去了?你说不说,说不说……
“喀”的一声,棍子打在那犯人的肚子上,竟然断成了两截。
那犯人险些吐出一口血来,却强忍着吞了下去。
我回过头,不忍再看,但是整个身子又忍不住颤抖起来。
那老头见我这副模样,说:这种事情,不管最好,你还是乖乖烤火吧。
我说:罪犯也是人,不管他犯了什么罪,他们也不该滥用私刑……
突然,有人在我背后狠狠地踹了我一脚,我一时没把持住,身体前倾,朝着火堆扑去。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那老头隔着火堆伸拳向我打来,我心里大叫:糟了,他们是一伙的!
正当我就要跌入火堆之时,霎时间只觉得一股劲风扑面而来,一个硕大的拳头穿过火堆,拳风劈开火焰,在离我的胸口只有一掌距离的时候,突然化拳为掌,掌力轻柔地拍击在我的胸口,将我推了回去。
我坐正之后,一时惊魂未定,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眼前那老头还是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眼前的一堆柴火还是燃得正旺。
这时身后一个极为难听的声音说道:喂,小鬼,老头,快把这地儿让给官爷们!
我看了看火堆对面那老头的表情,只见他还是装模作样地提着个葫芦饮酒,笑道:吼吼,这么容易就被人偷袭了,牛皮吹破咯。
这时我已经确定,眼前的这个老头子无疑身负有高强的武艺,刚才那一瞬间,他先是用拳风劈开火焰,再化拳为掌,再收掌力,这三个步骤一气呵成,功力已经达到了收放自如的境界,委实不容小觑。而他出手之快,更是令人匪夷所思,站在我身后的那个捕快甚至没能看清楚他出手。
刚才我由于情绪太过激动,完全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以至不小心被那官差偷袭成功。而那官差见到我们只有两个人,而且还是一老一小,不足为惧,便过来恃强凌弱,霸占我们的地盘,甚至踢在我身上的这一脚脚力也是不轻,摆明了要把我一脚踹进火堆里。这样横行霸道的官差平日里不知有多少百姓吃过他们的苦头。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怒火中烧,只是苦于对手有七个人,我这点三脚猫功夫不一定打得过他们,而我还要去扶苏城办事,不想惹事上身,只好忍一时之气。
那官差见我们俩都不去搭理他,恼羞成怒,又是一脚向我踹来,这次我已经有了准备,一听到他起脚的声音就迅速向旁边一滚,避开了他的这一脚。其余几个官差哈哈大笑,似乎是在嘲笑他连一个小鬼都打不中。
那官差见一击不中,更是恼怒,突然拔出了佩在腰间的短刀,凶神恶煞地看着我。我见他来真的,一手握紧棍棒,做好了和他拼命的准备。这时那老头忽然说道:小子,我看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了,刚才我骑驴输给了你,眼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咱们再来比一场怎么样?
我心想这老头好胜心如此之重,言行又极其古怪,眼下我都快被人给剁了,他却还想着怎么赢我。
我一边警惕那官差,一边说道:比什么?
那官差举刀欲劈,口中说道:“比谁先死!”说着一刀向我劈了下来。
突然一声闷响,那官差的身子如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跌在了几米开外的地上,双手依旧紧握着刀柄,脸上却没有了半分血色。
剩余六个官差一看情况不妙,连忙抢上前来,一个官差探了探躺在地上那同伴的呼吸,说:没……没气了,这……这小鬼……
带头的那个官差怒道:他妈的居然敢杀你官爷爷!伙计们,咱们将他剁了,为张兄弟报仇!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老头,只见他还是一脸笑意地拎着酒葫芦。难以置信的是,刚才他出手震死那官差的一拳,其他六个官差全都没有看清楚!
只听他笑嘻嘻地说道:我们比一比谁杀的官差比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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