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是这样被强奸的

  看看我店旁边这块空地儿——说是为了保护韩江，拆后不到两个月，后来有人想想不妥，又将它围起来，用了八万块。

也没围多高，六七个工人用了不到二十天的时间，就差不多完工了。这个小工程的包工头是个南墩人，就在韩江对面住。因为要找我们店的水电借用方便一下，我们就和他熟了。

和他熟了，和他手下的工人也熟了，他们确实是方便了——用水用电用卫生间，下雨躲个雨，下班放个工具斗车之类的，我们店里空空荡荡的他们可以如越无人之境。

可是我们给害惨了。

创文最火的那会儿，靠韩江五十米内的地方全都强行停水停电，连附近五十米以外的也无一幸免——我们被强行停了二十多天水后（电是自己从对面牵过来的），五十米以内的老百姓们乖乖地搬走以后，跟着受牵连的我们就恢复了水电。

本应该从此太平，没啥事了。可是恢复用水要重新拿回水表的时候，我们房东的水表就是不肯再申请恢复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我们要用水啊！房东说直接接根管上去就是了，白天取下来，晚上用的时候接上去。

既然房东都这么说了，孩子爸就真给接上了——没装水表接上了水，这是盗水，很明摆的。但我店里有分表，我仍是要交水费的，水费要交给房东。只是房东不肯再去恢复他那该交水费的户头，那是他的事。这个年代，似乎还没有谁自觉到可以方便自己而不给自己方便的。

我当时感觉不妥，但时间一长，竟也习惯了，渐渐地忘了这件事。孩子爸一开始白天接晚上取坚持了几天后，有天太早出去拿货就忘了取下来，也照样稳稳过去了。

后来干脆白天也懒得取了，说真的，交钱用电用水还得这么偷偷摸摸，也是不耐烦。后来干脆就没理那个“白天接上晚上取下”的工作了，盗水，好像很自然了。

隔壁空地要建围墙，找我们接水，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问题就这样来了，一下子用水量陡增，又没进到表里，自来水公司可不是吃屎的。前天，稽查组的到了我店门口，发现了那根无表直通水管……立马断水，向我们问责：谁接的水管？

我立即拨通房东的电话，房东说，不要说是我的水管，管是你们接的，水是你们用的，我不知道这回事，不要把我交出去。

呵呵……

我在稽查组给我的处理单上签了字，我知道，无论我怎么样辨解，怎么样说自己无辜，此祸是逃不脱了。

老百姓的命运就是这样，天灾人祸来了，首当其冲；如果你想走点捷径搞点小动作，莫伸手，伸手必被捉。

我们被捉了，活该。拿着那张处罚单，孩子爸一脸沮丧，房东再也不肯帮我们了。叫他陪我们一起去处理他都不要，他说，不要把我交出去！你们自己去就好！

到底会罚多少钱呢？孩子爸很是焦虑，见人就说，见人就问。有的人说可能罚一两千，有的人说还真见过罚一两万的……也有的人说这事可大可小，一定叫房东自己去处理，因为户头是他的……

忐忐忑忑过了一个晚上，我们已经想到了要另外租房子，跟这么耍无赖的房东相处，是不想有好日子过的。回想这些年来老是找我们提前要房租，水要赚钱，电要赚钱，一旦摊上什么事，他扔给我们的一句话就是：不要把我交出去……想起来都绝望，真的。

水当场就给停了。隔壁工地也傻眼了，他们似乎只能找我这儿接水，工头跑过来，也犯了愁。

到底会罚多少钱呢？孩子爸被折腾够了，第一次勇敢地拿着那张处罚单，骑个摩托车就去自来水公司了，他说要死就死，自己去问，至少死个明白，死个痛快。

半小时后，孩子爸打电话来说，要交1420元，交完后再去街道开证明，证明我们是经过创文后的合格存在，再去申请水表，这个还要叫房东。

我问1420元是怎么样算出来的，可不可以少？孩子爸说，已经交了，算了。口气里感觉还很侥幸的样子，当然，比起罚两万，我们真应该高兴，真值得庆祝，真该去牛太郎狠狠地吃一顿。

钱已经罚了，水还是没有啊！我知道，房东死活不肯再恢复用他原来的那个水表，绝对是有猫腻的。这年头，老百姓就是这样：纵使你知道许多天大的秘密，你也只当是不知道。纵使你真的明白这许多的真相，你敢明说吗？你敢放一个屁吗？不敢。

房东陈叔怕是上帝派来给我们搞笑的吧？他对孩子爸说，去后面打口井算了，用水泵抽……他怎么不直接说，再后面就是韩江，去挑水吃好了。对，用电机抽井水，他还能赚取我几度电费，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所以，一时找不到更好的地方，还得在这儿呆着，孩子们还得在这附近上学啊，还得用水啊！只好去跟隔壁纸箱厂说个好话，接他们的水管，装个水表交水费给他们，先解决吃水问题再说。

水管，接头，水表，找老乡帮忙，吃晚饭，一路花下来，又是好几百。总算，隔壁答应了，总算，水来了。

我们一个四口之家，一个月大概二十吨左右的用水量。也就是说，一个月花不到一百元水费，只因为摊上个无聊的房东，我们两个月花了近两千元水费，最后，我老公还很感谢所有帮忙的，这事处理得还快呀，还算顺利呀，没有拖很久呀……

所以，无缘无故这样子被强奸了，我们还感恩戴德的，这就是底层人的生活法则么？

再回头说那个花八万围起来的矮墙。说到围墙的功用，包工头说，只是为了不让人在这空地上随便倒垃圾……这围不多久就要拆掉的。

围不多久还花八万？花八万块，值么？我问他。

政府有的是钱，花八万块算什么？包工头说，你看，八万块花下来，我养活了六七个工人，建材也有了生意，我也能赚点烟钱，这种工程有多多最好……

这位仁兄，貌似有道理啊。政府拆啊建啊，有的是钱花。可是你想过没有花的是谁的钱？钱花在谁身上更多些？这位包工头不可能那么深层次地分析下去，他还很开心——这样的工程有多多最好啊……他不知道，可能这个工程款项就是十万，而到他手里却成了八万！那两万哪里去了？鬼知道。而他本该享有的福利，可能被上头变相地一层一层扒下来所剩无几了，还要他通过天天监工四处奔走才到自己手里，不知不觉被强奸了，他还在高兴地说，这样好！这样的工程多多的最好！

像极了当前很多人喜欢说的一句话，厉害了，我的某某……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