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景

夜景

正中午的故事客栈，进进出出都是打尖的客人，顿时大厅之内的座椅都满了座。好巧不巧的，刚坐满人，又有三个人走进来。

跑堂忙迎上去，对着走在头前的男子陪笑道：“客官，不好意思，座位刚满，您这是要⋯⋯”

“没关系，能等。”男子客客气气的笑道。

一盏茶的功夫，一桌客人刚走，杂役赶忙清空了桌子，跑堂引着三名男子到桌前坐下。

那男子点了几道好菜，又要了酒，对着跑堂笑道：“我刚失恋，今天咱们好好庆祝一下。”

跑堂望着男子满是光彩的神情，不由得顿了顿，干笑两声，转身去了。正巧厨子端菜出来，跑堂便原封不动的把那桌男子点的酒菜，以及那句话一同说了。

厨子眉头一皱，指了指男子问道：“失心疯了吧？”

跑堂耸耸肩道：“不知道，且看看。”

一台小轿车行驶在夜晚的公路上，整座城市的路灯快速的向后退去。车内混合了皮质座椅的味道与女人的香水味，还有一个男人说笑的声音。

这已经是第十二次，女子答应男子的约会邀请。回回都是如此，平日的下班时间，一间不好不坏的餐厅，接着是一场女子想看的电影，或是郊区外的星空，以及几句试探性的告白。

女子没有答应过一次，她总是跟好姐妹说：“我想试试他的心意。”而在心里，究竟是不是喜欢他，女子始终不曾追问过自己。

这男人不是特别坏，但就是没有特别好。

车上的男子还是一如往常，讲着逗女子笑的言语，试图让气氛活络一点、暧昧一点。女子也仍旧嗯喔回应，视线放在手机屏幕上，与过去十二次约会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今夜男子似乎特别放松。

“刚刚的晚餐怎么样？”男子问道，缓慢切到右侧的车道。

“嗯，还行。”女子点个头，手指在知乎的页面上游移。

男子打方向盘右转到另一条街，笑笑道：“是吗？我觉得挺好的。”

女子不禁扬起一边眉角。他提出了与她不同的见解，这是很少见的事，却不是她想听见的，于是在心里默默扣了男子的分数。

车子开始往后倾，进入一段有些崎岖的上坡，这块仰望星空的区域还没被观光开发过，也是男子第一次开往这里，不过女子不会知道，约会过程不是她需要规划的。

“到了，下车吧。”

“嗯。”

天朗气清的星空下，北极星的光芒连月光也遮不住，一弯月牙清晰的没有半点朦胧，毫不遮掩的透进人的心底。两人坐在小轿车的车厢盖上，轻轻倚着后车窗，抬头仰望。

“我小时候喜欢看星空，觉得很平静。”男子起了个话头。

“现在不喜欢？”女子问道。

“现在看星空，心思却在工作，心情不对，就不平静。”

“喔。”

“今天不同，今天很平静。”

女子懒懒的“嗯”了一声，心思既不在星空上，也不在男子上。

“你现在心在想谁？”

“没谁。”

“我有想。”

“哦？”

“我想的人在旁边。”

女子回以一个微笑，一个说不上来什么情绪的微笑。

“追你的人里面，我算程度好的还是坏的？”

“什么？”

“追你的人啊。”

“哪有多少人追我。”

“我追啊。”

女子不禁有些恼怒，今天他越界了。他丢了一句超过暧昧的话，在她还没准备好之前，在她想清楚要不要答应他之前。

“我还没有很想谈感情。”说着，女子从后车窗上坐起，下了车厢盖。

男子跟着跳下，问道：“所以，你不能答应我咯？”

“嗯，我说了还不想谈感情。”女子摇摇头，对他的追问又更加了三分恼怒。

男子抬起头，“啊”的长长叹出一口气，笑道：“谢谢。”

谢谢？

女子忍不住望向男子，他的脸上没有半点难受或委屈，而是一种释然的表情。这使她的恼怒中掺杂了疑问，搅拌成十分困惑的情绪。

“为什么说谢谢？”

“因为我终于放弃了。”

“什么意思？”

“这是我最后一次追你，你不答应，我早就想到。”

“既然早知道了，还问。”

“我问，是给过去的自己一个交代。”

女子皱起眉头，一种今天这场约会被算计的感觉，一种自己竟然不是主角的感觉。

“如果我答应你呢？”

“你答应，我也不交往了。”

“你丫有病啊？”

男子回过头来，哈哈朗笑道：“你这样经常有人追的女生，永远不会明白我现在的心情的。”

那瞬间，女子忽然发现，男子灿烂的笑脸有些帅气。

过了午饭时分，客栈里人都走个精光，连同那三名男子也离开了。领头那位失恋的家伙，还赏给跑堂一笔小费。

厨子从伙房出来，帮着收大厅的厨余杯盘，问道：“给自己个交代，让心里踏实，有意思吗？”

跑堂嘿嘿笑道：“当然有。”

“呿！还特地走个过场，要我说，都是虚招子。”厨子哼了一声，将厨余齐刷刷地倒入盆里。

跑堂将几个杯盘叠起来，露出慧黠的神色，说道：“那我问你个问题。”

厨子抱起厨余盆，扬眉道：“说。”

“你追对街的小茜那么久，扪心自问，她会接受你吗？”

“不会。”

“那为什么上个月你还要告白呢？”

厨子愣了愣，突然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