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从乡下入了城,我的生活就逐渐从那个偏远的小村庄走了出来。 父亲是早与本家断了联系的,在发迹之后便将爷爷、奶奶接到了城里来。后来几个伯伯也从乡下来到了城里找父亲。虽说我很不习惯被打扰的生活,但是事情终究也与我没多大关系,也就任他们去了,只有时常给我带点零食的三伯与我关系最好。
之前我曾与父亲回国一趟老家,虽说是坐着车,可是颠簸的泥地加上漫长的路程还是使我逐渐厌烦了起来,索性没过多久一个堂哥就提前来见我和父亲,父亲见我不耐烦,索性叫我坐上摩托早点到村里,或许也有让我们几个兄弟聚一聚的打算。摩托纵然比车快一点但是也快得有限,没过多久我又感觉无聊了。或许堂哥知道了我的想法,便开始主动与我聊天。那天是万圣节,我便与堂哥聊起万圣节的起源、习俗,虽然有掉书袋子的嫌疑,但堂哥的确是听的津津有味。但我了解的也只是寥寥,随便举了一些例子,就只能沉默了。堂哥见我不说话,便与我说
”这个啥子万圣节我不晓得哦,但你要说中元节的事,我还是知道一些的“
我有些好奇,中元节也就是鬼节,的确是与万圣节有些相像。就在我以为他要给我讲中元节的来历和起源的时候,他却不在说话了。我好奇的问他,他也不答,过了一会才开口
“你知道…咱老爷子有几个儿子吗?”
我的伯伯是只到三伯的,于是我便说是四个。但堂哥的声音却有点诡异
“你还有个五伯来…”
五伯是个天生体虚的,自打出生就落了病根,天天咳嗽,那段时间正在闹改革,吃饭也是个问题,家里弟兄五个,哥哥们再怎么省出来也就勉强够弟弟吃一两顿饱饭。本来能养好的病没好,反而更加严重了。五伯一月一烧,半年一病,直把奶奶折腾的心力憔悴,天天坐在床上哭。哭自己的苦命,哭儿子的苦命,也苦这时代的苦命。
爸爸是个有主意的,天天到山上、田里抓点吃的,偶尔给兄弟开开小灶,也不会忘了干活的父亲和母亲。只是五伯不能吃肉,天天就看着父亲几个吃肉,馋的流口水。医生说,五伯想要活,就最好多喝粥,少吃肉。但这在当时也不算是什么注意事项-那个时候,那有什么大鱼大肉吃,过年的时候吃顿饺子就能让人开心好久了,于是这事项也就没跟几个孩子说。
事就坏在了这里。
那是个冬天,父亲不知道怎么从山上整来一只山鸡,连爷爷都惊奇的很。兄弟几个拔毛除脏,忙活了半天,弄了一只整鸡。奶奶说,送两根鸡腿去给镇上的医生,平日里医生帮了家里不少忙,要不是他,五伯恐怕熬不到现在,父亲也就答应了下来。
拿着鸡腿的父亲走出家门后遇见了五伯,五伯看见鸡腿馋的眼睛直发光,却也没说什么。父亲却觉得这个家里最小的弟弟平时惨得很,偷偷给了他一只鸡腿,带着另一只去找医生了。送完鸡腿后回去的路上,父亲遇到了气喘吁吁的大伯。
五伯出事了。
等父亲、大伯、医生三人到了家里后,五伯已经死了。脸色铁青,一点呼吸没有。
那一天,父亲在家门口跪了一天,按照爷爷的意思,他要不吃不喝跪倒五伯头七,磕头认错后才能算结束。
奶奶心疼父亲,往父亲的腿下塞了个垫子-那是她平时补裤补衣时用的。
五伯死后,家里算是彻底炸开了花。按照当时的规矩,五伯应该是在灵堂里放七天,第八天才能下葬,只是当时还是冬季,棺材一直放着也不是个事,趁早下葬算了。爷爷在房间里闷了半天,同意了。
第二天,爷爷带着几个亲戚出去转了半天,回来说是找了个好地方,抬着棺材就出去了。父亲原本也想跟着去,却被爷爷骂回来了,只好继续跪着。只是晚上爷爷他们回来的时候还带回来一个人
那个人是五伯
据说,是快入土的时候,一个亲戚听到了拍打棺材的声音,才知道五伯没死的
当天晚上爷爷开心的喝了点小酒,父亲也没跪着,只是一个劲抱着五伯哭。家里人觉得这事到这就算是结束了,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是结局毕竟还是好的
谁知道,五伯第二天又死了。死状与最开始一模一样,脸色铁青,身体冰凉
家里虽然还是伤心,可是气氛却变得有些诡异。来送行的亲戚少了,父亲和母亲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操办葬礼,就连父亲也没继续跪着
按着爷爷的意思,他是要跪倒头七的。
只是不知道现在头七该怎么算了
依旧是下午出去,晚上回来,只是晚上回来的时候,五伯又活了
这下村里是彻底炸开锅了
有人说我们家作孽的,也有人说五伯中邪了的,还有人说我父亲是祸星转世的-形形色色的传闻都有,但爷爷都没放在心上
那天家里的气氛很诡异,爷爷一个人喝着酒,母亲去了别屋睡,几个兄弟也不敢说话,只留着五伯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凳子上
第三天早上,五伯坐在凳子上,脸色铁青,身体冰凉
爷爷托人从邻村找了个道士来,在三确认五伯的确是死了,而且没有什么邪物的痕迹,才敢下葬。只是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亲戚敢来了,倒是来了几个闲汉看热闹。
索性棺材还在坟旁边也不用抬,爷爷就找块布包住了五伯,背到坟旁边,放到了棺材里。
道士念咒、作法、请神,足足有一个小时左右,跟爷爷说可以下葬了
这个时候,棺材又响了
一声,一声,还夹杂着咳嗽声和叫声
爷爷脸色雪白,几个闲汉也吓跑了,只有道士骂着妖孽,把棺材推到了坟里,叫爷爷跟他一起埋上了坟。
从那之后,父亲越来越不受爷爷待见,毕业后索性分了家到城里发展,直到现在。
我不禁在想,那个时候的五伯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呢?
不得而知
因为不论是死是活,得出的那个结论,都有点让人毛骨悚然
人不可葬,也不可不葬。入土为安,入土为安,或许只有入了土,人才能够安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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