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爷平日爱喝酒，整日醉汹汹，笑眯眯。反复讲着他年轻时的故事。
内战时期，二舅爷和三舅爷背井离乡在外求学，原本小地主阶级的家庭已近末落，且被老大盘踞着，早已没有了经济支援。两人约定先由三舅爷靠挑担卖货供二舅爷上学。日子过得饥寒交迫！
一日，青海有个学校来招生，满城满街的标语，阵容很强大，同学们都跃跃欲试，二舅爷也报了名。吸引他的是学校竟然管饭，这如同天上掉馅饼！艰难的生活迫使他没有多想，带着憧憬和些许疑惑坐上敞篷的卡车穿过大通河，翻过大白山来到陌生的外省。
新学校高墙大院很气派，住宿吃饭都很正规，汇集了各地来的学生足有一千多人。只是说不上课，先军训。大家都觉得很庆幸，对未来充满希望，训练得很卖力，令教官很满意。各项管理制度都很军事化，半个月过去了，学校绝口不提上课的事，训练强度却越来越大，同学们开始发牢骚，表示抗议！
突然有一天，大门口站上了持枪的士兵，引发大家恐慌，不知可措。正在大家惊魂未定时，昔日的教官已全副武装吹响了集合的口哨，要给他们发军装。此时，众人才恍然大悟哑口无言，这不是学校，是部队！他们被国民党抓了壮丁！带头反抗的几个人受到了严厉的惩处，在兵威枪胁下，已没有退路，众人只能选择乖乖的服从，二舅爷也明哲保身，走一步算一步了！
为了逃跑，他们私下串通了十五个有胆识的乡党密谋许久。一个半月后，他们中有人取得了教官的信任，在一次教官醉酒后获准替班上夜哨。于是他们抓住时机，慌忙逃出军营，朝着来时的方向摸索着往前跑，头也没敢回一口气奔波了三天三夜，饿的实在走不动了才停下来。清点人数发现少了一个，回去找是不可能了，只有继续往前走，走出青海省才能保住性命。
靠着吃树皮，挖野菜，他们相互搀扶着又走了三天，终于看到了大通河，过了河就是甘肃地界，他们欢呼着冲向河岸。三十多米宽的河床，湍急的河水横贯天际，再次破灭了他们的希望！无奈地瘫坐在岸过，凝望着家乡那边的天空发呆。突然有人情绪失控，哭喊着跳进河里，没有挣扎几下就被河水吞没了！他们绝望地呼喊着！
这会儿，或许官兵正向他们袭来！
“走！”有人吆喝着。不能等死，只有走才有希望！大家耷拉着头沉默不语顺着河沿，背对着夕阳挪动着沉重的身躯，踩着长长的身影消失在慕色里……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亮大地的时候，一群毛牛悠闲地走过原野来到河边的浅滩饮水。放牛的老汉发现他们横七竖八昏睡在岸边，拿来干粮救了他们。听了他们的遭遇十分同情，愿意帮他们活命！不过方法很危险，老人将牛群赶到河床较宽较平坦一些的地方，让他们每人拽一根牛尾巴，随着牛群漂过河去！
“能不能活命就看你们的造化了~”老人意味深长地摇摇头。
横竖一死，还有什么好怕的！大家跪谢了恩人，转身冲进河里，死命地抓住牛尾巴，憋住气随波逐流，任凭河水拍打吞噬，在水里拼命挣扎听天由命……
不知过了多久，二舅爷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卷缩在对岸的河滩上，摸摸脑袋伸伸胳膊腿一骨碌爬了起来，听见同伴们正焦急叫喊着四处寻人！他们在河岸上游、下游寻找了三里多地，直到太阳落山，只聚齐了九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嚎啕大哭起来！
分别之后，他们心里默念着十五个兄弟的名字，踏上了回家的路……这一念就是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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